回到家,何奈已经上班去了。肖雪独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突然又起身,到卫生间,用洗手液反反复复地冲洗自己的双手。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何奈照例看完了《新闻联播》,照例骑上单车,去政治处加班。
李甜的妈妈打电话来说李甜今晚不过来了,有点不舒服。
不一会儿,电话铃又响起,是赵强。
他寒暄了一会儿,问道:“肖雪,你又是一个人在家呀?小何又加班去了?”
得到肖雪的肯定答复之后,赵强又说:“你今晚一直在家吧?我有点事情跟你说,我一会儿就过来。”
肖雪看看挂钟,九点钟,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好啊。”
没多大一会儿,挂在门边墙上的门铃电话响起,肖雪拿起电话,是赵强。
肖雪打开楼下的大铁门,没几分钟,赵强有些气喘地上楼来了。
肖雪想着有时候何奈肩膀上扛一大罐煤气,一鼓作气从一楼上到七楼,中间也不歇一会儿。肖雪跟在他屁股后面,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何奈到厨房放下煤气瓶,气定神闲。
每每这时,肖雪都会上气不接下气,仰望着何奈,作无比崇拜状:“老公,你好厉害哦!”
赵强在沙发上坐定,调整了一下气息,开始东扯西拉:“这小房间布置得挺温馨的!肖雪,你天天一个人这样呆在家里,不觉得闷吗?”
肖雪说:“也不觉得呀,可能习惯了吧!”
“小何天天这样子加班,赚加班费啊?”
肖雪现在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笑了:“部队哪讲什么加班费呀?自己的活自己加班干呗!”
东一句西一句闲扯着,突然两人之间陷入沉默,似乎无话可说了。
两人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之后,赵强又开始说话了。
大致是讲他的奋斗史,高中毕业→到单位当临时工→不甘心,重新回学校复读→考取大学→分配去边疆某地方电视台→东奔西走→调回老家→应聘调至滨海。
他的经历也曾经断断续续告诉过肖雪,但没今天这么系统。
说实话,肖雪对他的经历从内心佩服尊重,觉得他和何奈一样,都是自强不息,不向命运低头,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的男人。
肖雪的神情似乎鼓励了他,他点上一支烟,个人奋斗史的讲述不知不觉转到家庭婚姻史上。
在他的讲述中,他与老婆是经别人介绍而认识,婚前不是很了解,也没有多少爱情而言。
老婆文化不高,当初赵强从内地调动过来时,滨海台照顾他,将他老婆安排在滨海电视台搞内勤工作。老婆在电视台别的没学到,虚荣浮夸倒是一学就会,回到家常常讲谁谁的老公有本事,给老婆买了名牌服装或项链。赵强也给她买,可惜她却穿不出女人的韵味。
“没有女人的韵味”似乎是老婆给赵强制造的最大痛苦与烦恼。
他的脸藏在他自己制造的烟雾后面,令肖雪觉得他的痛苦与烦恼也像这烟雾一样看不明白。肖雪见过他们一家三口坐在赵强那三轮摩托车中的情形,幸福美满,相配相衬的一家人。
肖雪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劝导他,而他似乎还沉浸在他自己营造的悲情气氛之中,兀自絮絮叨叨。
肖雪说话了,她是惯于直接切入主题的人:“赵大哥,我不知道别人眼中我是什么形象。其实我这个人挺传统的,我不可能做任何对不起我老公的事。”
赵强瞬间被拉回现实之中。他有几秒钟的惊讶。这个他眼中无比柔弱又有着无穷女人的韵味的小女人,却像个假小子似的莽撞,单刀直入。
但是他马上又觉得感谢她的直率,撕开了那层烟雾,说话方便多了:“其实现在这个社会,不存在对得起谁对不起谁,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眼中闪烁着释疑解惑的智慧光芒。
肖雪说:“如果做了对不住我老公的事情,我会觉得连我自己都对不起了。”
释疑解惑的人的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一点,倒有一丝迷惑不解:“你是不是可怜小何啊?”
肖雪的笑意从心里溢出来:“可怜吗?他还需要我可怜啊?”
她的如同龙眼核一样乌黑而大的眼珠看着赵强的眼睛:“我是真的很爱他!说个不怕你笑的话,我们睡觉都是手牵着手。”她说的是实话,述的是真情,所以她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肉麻,也丝毫没觉察到赵强那滚烫火热的心变得拔凉拔凉的。
赵强终于告辞走了,客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电视的声音响着。
肖雪坐着环顾着房间,突然有一点后怕。
肖雪经常一人独自在家,何奈闲暇之时常常给肖雪上“女子防身术”的课。第一,门铃响了,一定要确定来人是认识的,才能给他开一楼的铁门;第二,如果有人没有按门铃却直接上到楼上,在门外敲门的话,就更要警惕了。打开木门,千万不能直接打开铁门,而且要站得离铁门远一点,谨防外面的人伸手进来抓住你。
每次听他认真地这样讲,肖雪就会撇嘴笑道:“切!当我是个傻子嚜?”
何奈也总会捏捏她的鼻子:“以为你不是个傻子啊?”
还有第三条,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真碰上丧心病狂的色鬼,袭击你的话,你也不要慌,攻其下身,用脚踢,实在不行,就用手下狠劲地捏他,要狠,准,快!
每次肖雪都听得哈哈大笑,在房间追着何奈要在他身上试试狠准快。
肖雪抓起电话打到H部政治处,接电话的正是何奈,他一副老夫老妻的腔调:“老婆,有什么事吗?”
肖雪说:“你怎么还不回来?”
何奈笑了,语气中含有戏谑:“你不会这么急了吧?”
估计办公室又只有他一个人。
肖雪有些委屈:“你快点回来,现在就回来,我害怕!”
何奈听出肖雪说到最后已是带有哭音,马上说:“好好好,我马上到家!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