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跑步返回途中,在一路口等红灯时遇到一阿姨。
以前曾遇见过多次,只是从未搭过话。她大概六七十岁,个头不高,身材偏瘦,面容姣好,特别是眼睛大而深邃,给我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她多是在健走,偶尔也跑步,精神状态很好。以前她身边常有个跟她年龄相仿的男士同行,看上去关系比较亲密,应该是她的老伴。
之后我搬了家,有两年多没见到她。半年前一个下午我出去跑步,在路上与她不期而遇,错身而过时只匆匆一瞥,就发现她似乎老了许多,以前的中长发剪成齐耳短发且已花白,走起来也不似之前那般轻快。
前几天跟一个新跑友结伴跑步时又遇到她,那个跑友与她相熟,跟我说起她的情况。她五十多岁时丈夫病逝,独生女儿大学毕业后留在天津,之后在那边结婚生子。她不愿去女儿那里,嫌一个人孤单,就找了个老伴儿,两人也没领证,就是一起搭伙过日子。那人是个退休教师,工资比她多了不少,据说她一直将自己的钱攥在手里,日常生活的花销都是男人出。这样一起过了将近四年,男人不知何故单方面结束了这段关系,她从男人家搬出,又成了孤身一人。
记得当时跟我说完她的经历后,那个妹妹还非常肯定地对我说:“姐,肯定因为她不往外掏钱,光等着花人家的钱,那男人才跟她分开的。”我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好多事只是道听途说,没资格对别人的事情进行评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毕竟与她没什么交集,那天跑完步,这事也就被抛到了脑后。
既是以前见过多次,又同在等红灯,为避免尴尬,我主动笑着跟她打招呼:“出来走走啊?”
“是啊是啊,”她很热情地回应道,“怎么不见小卢跟你一起跑?我看你这些年一直在跑步,真好,一定要坚持啊!你跟小卢差不多都过了四十了吧?”
“你也一直坚持运动啊,看你的状态多好啊。我比她大十几岁,过了56岁生日了。”
“那你比我小12岁,我68了,看上去是不是比较老?”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说。
我心里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贸然喊人家“阿姨”,如果那样可真要尴尬死了。不过说实话,如果她跟我妈妈站在一起,忽略掉妈妈那一头雪白的头发,说两人同龄是不会有什么人怀疑的,关键是妈妈的精气神要比现在的她好太多了。
“你一点也不显老的,跟同龄人相比年轻很多呢。”我这说的也是实话,如果她能回到前几年的那种精神状态,那就更肯定了。
“你跟我妈一样,一直坚持运动,心态又好。”
“你妈妈多大年龄?”
“虚岁85,她四十几岁时因为高血压偏瘫过两次,刚能拄着拐走路就开始学着打太极拳,坚持了几十年,加上心态好,看上去一点也不像80多岁的人。”
“那我肯定比不上你妈妈的。你知道我现在是一个人吧?闺女在天津,一直让我去她那里,可我不愿去,太不自在了。可是一个人又太孤单了,特别是早晨、晚上还有下雨阴天的时候,难过得受不了,所以我每天一起床就跑出来,不敢待在家里,太孤独了!……”
直到回到家里,她一脸伤感地说着“孤独““难过”的样子还在我的眼前晃动。我突然想到了已去世五年的二姑。当年二姑夫因中风在床上躺了两年后撒手离世,那年二姑刚过了50岁的生日,表哥、表姐虽已成家生子,但表弟、表妹一个初中一个小学还成人,另外还有个三叔公跟着需要赡养。她一个人拉大了俩孩子,又为三叔公养老送终,整天笑嘻嘻地,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诉苦喊冤。现在想想,夜深人静之时,她该是多么孤寂无助啊,但是不能让这个家散了的信念让她撑了下来,以她的坚强和乐观给孩子们做出了很好的榜样。
我又想起了杨绛先生,女儿和丈夫于1997年、1998年相继去世,到她2016年去世,期间隔了17年。曾经温馨幸福的一家三口只剩她一人,她的内心免不了会满怀孤独与悲伤的思念,但是对“我们仨”温暖的回忆和情感还有她喜欢做的事支撑着她一个人独自生活了17年。在这17年里,她一边整理钱钟书的遗稿,一边笔耕不辍,先后出版了《我们仨》、《杨绛文集》等作品。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人都应该至少有一项自己能够终身坚持的爱好,让精神找到可以永久居住的栖息地,不再因孤独而倍感悲苦寂寞。
漫长的人生旅程中,不可能有谁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指不定在哪一站就会有人中途下车,再也不见。慢慢慢慢地,或许这旅程就成了一场孤独的跋涉,就如庄子所说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学着如何与自己相处,尝试着享受独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让孤独也可以成为一种美,从而带给你一种无需依附别人的自信。
如果我是那位大姐,我一定不会感到孤独,有大把的自由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必顾虑任何人的喜恶,何乐而不为?
不管怎样,还是祝那位大姐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开心快乐,得偿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