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渐渐磨平怨愤，又能悄无声息地积累着怨愤。
老三天生长了一副颓废的面孔，蓬糟糟的头发盖住耷拉着的眼皮，沉重的眼袋让整张脸更加没精神，嘴边长了一颗大痣，年纪不大，驼背却十分严重。
老三和二哥住在小城市的旧巷里，破败而狭小的出租屋常常萦绕着二哥抽的烟，屋顶因雨水的渗透，出现了不少霉点。
老三爱收拾东西，即使房间已经被收拾的有条不紊，他仍要打乱物品，重新整理。不是因为整理癖，只是因为老三不知道自己该点做什么。
“老三，哥换了份工作，在新区的钢厂，工资可高了，就是一个月只能休两次假”。二哥抖了抖手上的烟，烟灰落了一地。
“哥凑钱给你安排到了二中，之后开学，你就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哥都给你安排好”。紧接着，二哥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踩了踩，老三看了看地上的烟灰，没有说话。
暑假要结束了。
开学第一天的上午，老三一个人走进自己的新班级，班里吵吵嚷嚷的，下雨的湿气让教室里仿佛笼罩着一层雾。他低着头走向过道，似乎有同学正在关注议论着他，他快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靠，啥玩意啊，这么多座位非坐我这里”同样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大叫起来，用力踢倒了铁凳子，凳子砸到地面“砰”的一声让全班忽然安静，男生骂骂咧咧的坐到了其它位置。全班的人看向男生和老三，老三不敢抬头也没有说话。
班里开始出现关于老三的各种讨论。
“这个人怎么病怏怏的，这么没精神，他是不是抽毒品啊？”
“那个人刚刚来我旁边真恶心死了，一身臭气，还敢坐老子旁边，你们下次见着他给我打。”
“事儿精，人家坐哪不行，至于搞这么大动静吗？”
“凭什么随便打人啊？”
“他真的挺倒霉的，开学就惹了咱班恶霸，班里男生也动不动就一起打他，他怎么也不还手啊？”
“不过他确实长得让人很不爽啊。”
……
面对同学的欺辱，老三选择了忍。
老三将桌子上的书重新打乱，一本本的开始收拾。在这上学的第二年，二哥也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一个月来看他两次。老三也没有听老师的话，让家长来一趟学校，他只是不停地收拾自己的书桌。
班里几乎没人和他讲话，一旦有人和他讲话，那即将又是一阵来自男生的侮辱和暴打。他不愿露出自己的脸，自己的表情，任由头发越长越长。年轻的班主任是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偶尔在英语课开始前骂几句恶霸之后，她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邻班的张老师经常让老三来他的办公室，问他最近有没有新朋友，问他为什么一直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问他的家人在哪，还给他讲了很多学校里常发生的事，告诉他有事情一定要告诉家人和老师。老三只低着头，每次更多的是听老师讲，他不想回答什么。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张老师讲话，总觉得鼻头有点酸。
五一假期前最后一节课总算结束了，班里每个同学都难以抑制自己的喜悦，迫不及待地想开始自己的假期，班里的气氛就像刚开学时那般热闹。恶霸也很激动，在班里走廊犹豫着准备去约第一排的一个女生。
“大家安静一下，自己记录一下课代表在黑板上布置的作业，开学的时候每一项作业都要检查”。班长试图让班级恢复安静，但并没有人愿意放低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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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试
老三静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大本放一摞，小本放一摞，再将小本放到大本上面，旁边的铅笔盒却不小心被碰掉在地上，差点砸到了过道走来走去的恶霸。
恶霸凶狠的眼神瞪向了老三。
“砰！”
老三的桌子被恶霸推倒， 班里的聒噪被划开了一道裂口，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老三。
“靠，长能耐了，敢砸老子”，恶霸抡起拳头砸在了老三脸上。仿佛收到了号召，其他男生也纷纷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向老三，一边笑着说着肮脏的话一边踢打着蜷缩在地的老三。老三护住自己的头，不知是汗还是血，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脸上。
班里的其他学生只知道这群男生经常在班外群殴老三，当事情发生在班级里面时，他们惊讶却无动于衷。
一个男生将老三从地上拉起来，指着老三的头大喊着“你怎么这么能，不得了了你”，紧接着又将老三推到一群空桌椅中，身体的冲力将空桌椅全部砸倒，老三的胳膊被凳子边刮出一道深深的伤痕。全身的疼痛已经变成麻木，他摸到旁边的铁皮凳，看向即将蜂拥过来的一群男生，一直忍耐的他忽然恍惚，抓起铁皮凳向恶霸的头上砸去。
恶霸被凳子边砸到，一声大叫后，头上开始流血，班里的班长终于看不下去开始拦架。
“快！把他送到医务室”。
“你他妈敢砸我，你给我等着，你们赶紧给我打死他。”恶霸捂着头不停地大喊。
这似乎激起了男生们的愤怒，他们对老三开始了更加凶狠地拳打脚踢，老三大叫着用全身力气反击着。自尊被彻底碾压，老三眼里没有了泪水，只有恨。班长一边拉架一边喊着“快去叫老师，快去叫老师……”
老三感觉自己似乎要窒息了，他告诉了张老师自己二哥的电话，在医院里醒来时，他看见玻璃窗外的二哥和朋友商量着什么。
七天的假期，老三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里，继续收拾着房间，二哥和老三商量好了不再回到学校，其余事情并没有问太多，老三看向地面舒了一口气。
几个星期后的下午，公园里一群人在树下喝茶。
“你知道吗，二中前几天有人带刀进校砍人，听说砍了不少人，死了一个，胳膊都快掉了……”
“啊，天呐，我家孩子也在二中，没听她说。”
“是真的，小林都亲眼看见了。不知道学校怎么会有这样的暴力分子进去，活让孩子遭殃。”
“这个暴力分子真该死，有什么事干嘛拿学校里面的孩子出气。”
“看来二中也是乱啊！”
……
老三收拾着自己漏水发霉的房屋，却不用再收拾地上的烟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