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进屋的时候，一个身着亮红色晚礼服的瘦削身影端坐在化妆镜前，略微歪着头，整理着右侧的耳环。
跟妆的姑娘边拾掇着桌上的一众化妆品，边交代着明天的一些事项，也没注意到屋里已经多了一人。
女孩抬头时，才发现镜中那个熟悉却久违的面孔，于是起身。
跟妆姑娘见状，对女孩说道，"笑涵姐，晚上少喝水，早点休息，我明天四点半过来"，提起收拾好的化妆箱，路过门口的林封时仅微笑着点头致意，便随即离开。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
林封话中，只有玩笑着的委屈，却无半点尴尬。
"看来我们的李老板也并非人见人爱嘛"，女孩微笑着走了过去，"我先生的一个远房妹妹，过来帮忙跟妆。"
"那不是应该叫嫂子吗？"
"认识我先生之前，她就一直这样叫我，一时不容易改口了。"
"还没说恭喜呢，新婚快乐。"
"没想到强子会告诉你，谢谢。"
"真的好久没见了。"
"我可是时常见你啊，"笑涵说着指了指房间里的电视，"牵牛花、曾经心动，我都有看。"
"怎么样？"
"唔…没有小爷儿好看。"
"是么？"
"嗯。不过…小爷儿没有集结号好看。"
"哈哈，可是你都没怎么变。"
"跟14岁那年比么？你别转移话题好不好？"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八卦？"林封打趣道，抿了抿嘴，像是笑了一下。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生活里才有的，跟影视作品里的，不一样。不得不承认，你这次的眼光真的挺好的。"
"哪次不好了？"
"这个姐姐，比那个绝对不允许男友接前女友电话但是自己心情不好又会打给前男友的那个姐姐，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绕口令么你这是？"其中所指，他自是心知肚明。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林封只是笑着，苦苦的味道，但愿没有从眼角眉梢溢出。
是啊，那期录制，她和她都在。而她的好，他怎么早没发现。
林封递过手中捧了半天忘了送出的栀子花。
选栀子，本没什么特别意义，只取了花语“喜悦”二字，仅为道贺。
"还是谢谢你来"，笑涵接过，礼貌性的拥抱了一下，用空下来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加把劲儿！你值得最好的幸福。"
笑涵出去招待客人的时候，郭强来到房间，"怎么样？‘老情人’叙完旧了？"
林封白了他一眼，"还是吐不出个象牙。"
"给哥说说，都聊了啥？"郭强说着，用眼神示意林封到沙发那边去聊，同时飞过去一听带着他头像的蓝色可乐罐。
林封一个伸手，稳稳接住。
"笑涵比以前能开玩笑了。"
"笑涵的确是个好姑娘。除了咱们这帮兄弟，哦，对，还有她老公，没人知道她认识你这么个人物。要知道你‘林封’三个字的商业价值可不容小觑，就这可乐罐，你喝完给我签个名，我挂网上分分钟下个月零花钱就够了。‘林封初恋’这四个字，让一个女孩成为网红也足够了吧。可你瞧瞧人家，但凡聚会，只有你缺席，人家才来。我就纳闷儿了，你说说你什么个人品啊，好姑娘都躲着你。"
"…"。
林封这次，没有说话。
是啊，只有好姑娘才躲着我。
郭强这张吐不出象牙来的嘴，总是轻描淡写地，把玩笑，讲成真理。
"嘿！"郭强看出了林封的走神儿，大概也明白了这情绪的来源，"你别举一反三啊，我这，就人论人。"
"精神损失"，林封很快调整了下表情，玩笑着伸出右手。
"损失个六！"郭强一把将林封的手打了下去，"在乎你的人，才会怕给你添麻烦。你小子这是偏得。"
林封想转移一下话题，也想为一会儿的见面，做个预习。
"笑涵她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挺不错的一人儿。比我们大一岁，比你高，比你学习好，比你阳光…"
"停停停，谁是你兄弟？"
"你比他好看！"郭强故意学着他小霸王的模样，妩媚一笑。
"两年前吧，我们就在一起吃过饭，很爽快的一个人。笑涵跟他之间并不回避谈到你的话题。有一次喝嗨了，这哥们儿还开玩笑说，如果有幸见面，还要谢你当年不娶之恩呢！"
"看来今天他得敬我一杯。"
"不过话说过来，他真的比你更适合笑涵。"
说话功夫，郭强手机接了一个电话。
"林放，路远笙他们马上到，对了，林放他家小公主都两岁了，可爱到爆，一会儿抱来，给你稀罕稀罕。"
"真快啊"，林封想到上次见面，还是婚礼。
不知道是不是当了临时奶爸的马陆遥，天天在耳边儿子女儿的一通乱喊，他好像较以往也更喜欢孩子了。
"她李叔，不得准备个红包？"
"红包？哦！"林封发现笑涵的礼金刚才忘了给，"你帮我送过去。"
"着什么急，一会再给呗！"
林封推着他向门口走，"一会儿忘了。"
郭强回身，把可乐罐伸向林封，"签个字先。"
"签签签，我签一箱给你。"
后来，晚宴结束，林封离开后，郭强从服务台领走了一箱封口用胶带纸重新粘合的可乐。
拆开后，每一罐上，都写了相同的字，“此人多半有病”……
周四周五，芜芯难得可以在家里窝两天。
她关掉了WiFi和手机数据，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安静静的享受着没有他的时光。真是图样图森破。
只是看了会电视而已，不足一个小时，就“相见”了不下五次：
一会儿酸酸乳，一会儿冰绿茶。弄得芜芯都跟着口渴了。
她起身去冰箱里翻喝的，竟意外发现了三听可乐。
熟悉的蓝色罐，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头像。
一定是表弟的囤货，可为什么偏偏选这个。
一转身，又发现了整齐排列在书架里的三瓶红酒，滑稽到不行。
没有放在鞋架里，已经算是好的了，她真是佩服表弟的智商。
比如，明明他比林封大，就因为林封说了句我要跟着你姐叫你弟的，他就麻利儿的改口喊起了“封哥”。简直“自降身价”。
可乐环开启，气泡的丝丝响声又把她带回了那个生日夜。
那是她第一次，直接用嘴从男人手里接过食物；第一次，直接上手跟一个男人分享一块蛋糕；第一次，就商品包装与一个男人侃侃而谈；第一次，亲手帮一个男人敷面膜；第一次，答应一个男人得寸进尺的要求……
或许，第一次，不难得。
难得的是，这么多第一次，在一个晚上，给了同一个男人。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第一次，用假话的方式说了真话；第一次，发现苦瓜可以是甜的；第一次，把可乐喝出了红酒的味道……
-
“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
猝不及防的声音，暮然把芜芯从思绪里喊了回来。本以为的清净呢？
林封，我以为关闭网络，你便可以消失，哪怕两天也好。
可你，却扎扎实实地存在于每个角落。
眼前的“你”，伸出五指，笑着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手中的“你”，依旧那副我欠了你钱的样子。
你不知道，那三天所取得的“阶段性胜利”有多难。
就像你不知道，慢慢忘记一个“无处不在”的人有多难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