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清晨,总能听到窗外布谷鸟“布谷!布谷!”的悠扬又动听的叫声。它仿佛在用这清澈的叫声告诉人们,麦子成熟了,要起来割麦了。
女人清晨起得也很早,她并不是起来去地里割麦,而是在自己的大院子里忙碌着,她准备割舍掉整个院子,举家搬到临近的县城去。
这个院子是个大院子,她的丈夫每日在这院子里勤勤恳恳得劳作。院子里的一侧摆放着所剩不多的几盆盆景,她和她的丈夫曾经靠卖盆景和花挣钱糊口。院子里的另一边摆放着一些破旧的暖气片和铁炉,他的丈夫擅长给过冬的人家安装土暖气,她们一家也因此发了家,积攒了一些家业。
若是卖了这院子,她们一家不仅没有了住处,也会没失去了原本的谋生的途径。可她仍旧义无反顾得做了这个决定。
她是一个短发方脸、身材胖硕、皮肤黝黑、爱说爱笑的女人。她的丈夫,高个瘦削,木讷寡言。家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总是她在张罗,丈夫只是负责老老实实得在家里干活挣钱。所以,她做出要卖掉这个院子的决定时,丈夫也没有阻拦。
可要说起她为何要卖掉这处宅子,这要从六月初的一通电话说起。
六月初的一天早晨,女人正在院子里忙碌着。屋子里传来了电话声,女人吃匆忙走到屋内,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儿子的声音:“喂,妈,在家呢?”
听到是儿子的声音,她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家呢,儿子。”她满怀喜悦得回答。
“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电话那头儿子声音里带着激动和喜悦。
“啥好消息啊,儿。”
“妈,学校要派我去新加坡留学深造。“
“这是好事啊,儿,我儿真有出息。”女人心里满是骄傲。
“妈,如果不去出国留学,研究生毕业了,学校也同意我留校任教。妈,你说我是留下来任教还是出国啊?”儿子面对这次难得的机会又是喜悦又是彷徨。
“当然是出国啊,出国才能见大世面啊。”女人毫不犹豫得支持儿子出国,对于女人来说,儿子就是她的骄傲,儿子能够出国留学更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如果留校当老师,我就可以挣钱了,就能给家里减轻点负担了。”儿子仍旧犹豫。
“儿啊,挣钱啥时候不能挣啊,出国可就这一次机会啊。”女人仍旧鼓励儿子出国。
“学校说这次去新加坡,如果是公费的话,学习期满就要回到学校,如果是自费出国留学的话,学习期满可以自由择业。”电话那边的儿子依旧拿不定主意。
“儿,你咋想的啊?”
“如果公费,签了协议,就只能回到学校了,我怕如果几年后有更好的机会,我就不能选择了。”
“哦,那咱就自费出国。”
“妈,可是自费出国费用不少,得花上万的钱。”
“没事儿,儿,费用再多,就算砸锅卖铁,妈都供你念下去。”女人不识字,却懂得在孩子教育上投资,她觉得这是钱最值得用的地方。
儿子的顾虑打消了,放心的放下了电话。
女人结束了和儿子的通话,久久沉浸在儿子即将出国留学的喜悦中。她急切得想要把这个值得骄傲的好消息告诉身边的人。
挂掉儿子的电话,女人又拨通了亲戚的电话:“喂!大伯,我是翠芬。告诉你个好消息,小小子要去新加坡留学了……”
“哦,那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挂掉了远房大伯的电话,女人又拨通了另一位亲戚的电话:“喂!青姐,我是翠芬,俺儿要去新加坡留学了……”
“你家儿真有出息……”
女人一上午守着桌子上的电话,打了一上午,连口水都忘记了喝。
中午,丈夫刚走进屋,女人便迫不及待得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丈夫听到后,也是高兴得不行,觉得这几年的辛劳终究没白费,供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儿。
“咱把这个院子卖了吧。”看着丈夫这会喜上眉梢,女人试探得问了句。
“卖房?!”男人的脸上没了笑容,满是惊愕。
“对!把咱家这个院子卖了,卖房的钱供儿子出国留学。”女人说的时候斩钉截铁。
男人了解女人的脾气,一旦她决定了做什么,任凭谁也拦不住的。男人索性也不想去争吵去阻拦了。他只是轻声问女人:“院子如果卖了,那还怎么安土暖气挣钱啊。”
女人想了想说:“你看咱俩在这个院子里为了挣钱,整日没日没夜得干活,你和我的身体都已经累得一身病了,咱俩岁数越来越大,万一再累出个三长两短,不是又给孩子们添麻烦啊。”
男人想了想,女人说的也对。女人见男人没吱声,她继续说:“咱家闺女马上小学毕业,要上初中,我想让闺女和她哥一样去县里读初中。”
“可咱闺女四科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分,她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男人抬起刚才深埋的头,诧异的望着女人。
“现在不到一百等于以后也学不好吗?!我打算咱们在县里用卖房的钱再买套楼房,在县里陪读,实在不行,就给闺女请家教。”女人语气依旧十分坚定。
“那咱俩到县里都没有工作,吃什么,喝什么 不能全靠着卖房这些钱吧。”男人依旧十分质疑。
“到了县城,咱也可以继续卖盆景啊,咱这便宜的东西运到县里,赚个差价也中啊。”
男人半信半疑,看了看外面的院子,叹了口气,没吱声。
第二天女人把卖房子的消息告诉了左邻右舍,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要看院子。有两户人家都看中了这院子,女人还在没有下定决心卖给哪一家。
院子里还有很多以前安装土暖气留下来的破旧铁器,她也打算这几天赶快处理掉。女人合计了如果将这院子卖掉再加上处理院子里的物件的钱,差不多有个一百万。足够给儿子自费出国留学的的费用了。
卖院子之前,她得在县里找到合适的住处。女人和丈夫带着女儿开着自家的旧车到了县城里,他们一家在看房,这时儿子打来电话,问女人有没有看好房子。女人说还在找着,打算买一个两室一厅的,儿子听到后忙全阻,儿子说要买就买个三室的,不然以后他带着媳妇回来没有住处。
女人一家人回到家,坐在屋子里,外面骄阳似火,她切了一个西瓜给家人解暑。
“卖房子的钱差不多一百来万,给咱儿四十万出国留学,给丫头留二十万以后上学用,剩下的钱咱再在县里买套学区房。”
女人话音刚落下,女儿撅着小嘴满脸的不满:“凭什么给哥哥四十万给我二十万,为啥给我少,哼!”
“小孩子知道什么。”女人没有吃西瓜,喝了口水,然后缓缓得走到床边,躺下了。出去看房看了一上午,她累坏了。
女人这些日子忙着家里的事情,迟迟没有去医院。她有严重的糖尿病,缺总是强忍着,不肯去医院,她知道到了医院就会花很多钱,她舍不得。
男人坐在木椅上,大口得喘着气,这大热的天,男人的肺病又加重了。女人想给她买一个家用简易呼吸机,可他死活不肯,那一个装置大约需要三千块, 他总觉得自己的病无大碍,没必要破费。
小女儿大口大口得啃着西瓜,西瓜汁从嘴角滴到衣服上,她还惦念着那四十万和二十万。
六月午后,风扇在屋里转着,知了在院子外的树上不停得叫着,墙上的时钟依旧滴滴答答得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