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幸福的定义因人而异。

我是长女,小时候,从几岁开始,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务。挑水,做饭,扫地,洗碗,喂养三禽六畜。那时候,看见同龄人在捉迷藏,跳框框(用有颜色的粉石在地上画格子),我觉得别人比我幸福。每一年我有二天幸福日子,就是除夕和正月初一。按农村习俗,除夕要祭拜祖先,正月初一要拜百爷公,这二天大人不忙农活,在家准备祭品;我奶奶非常迷信,这二天家里人都不能说粗话,更不能打骂孩子(一打骂孩子整年的福气就消失)。所以,就算大人有需要帮忙而孩子没到位也不会受到责怪和惩罚。于是童年最幸福当属过年。

步入少年,进入学校读书。暑假时节,那时家里并没有通电 ,大人们摇着蒲扇在家门口乘凉聊天,孩子们在村道上追逐玩耍,追着荧火虫,听着蛙鸣声。遇上月半,月影朦胧,不小心撞见早恋的小情侣在溪边戏水,那邻家小姑娘别致的短裙,就是新大陆般,令我们这些小孩子心生羡慕:啥时候长大,能拥有这样的一身花裙子,那是何等向往与期待的美事。这是少年的幸福。

日子一天天过去,少年成了青年。听父母在议论,谁家的孩子去打工了,每个月赚了多少钱;谁家的女孩子嫁人了,嫁了个富翁,娉礼可观;谁家的孩子攀上了领导的亲戚,捧上了铁饭碗,在镇里买了房子,回到乡下趾高气昂,言谈举止高人一等……那时候,恨不得身生双翼,效仿雄鹰,于天地间振翅翱翔,去看外面的万水千山,去实现自己的凌云壮志。憧憬过城市人的生活,期望成为正式工人,洗脚上田,远离农村,是青年的幸福。

……

及至天命,对于幸福,有了重新的认识。天刚蒙蒙亮,环卫工人已经早早开始工作。当他们在臭气冲天的垃圾桶先找出可回收的物品,再把垃圾清理上车,那沾染着酸馊气味的回收品,一大早上满满的收获,是环卫工人幸福的馈赠,那是除了工资之外的小费;满大街的骑手,当人们收到快递后送上的好评,是对各行各业的认可尊重,是对底层员工回报的暖意;辛苦奔波在路上的网约车司机,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周末接送住校的孩子上下学,假期为游客热心服务,运送并兼职介绍景点,美食特色,一月下来,挣到的佣金化成脸上幸福的笑容。许许多多人们用自己辛苦换来的薪金,能为孩子交上学费,能给爱人去操办柴米油盐;能为自己的房子付房贷,能在少许的闲暇中,带家人上一回馆子,那是大部分老百姓幸福的真实写照。

其实,对于正在步入老年的人群来说,幸福有另一重含义。孩子们长大了,到外面读书的读书,成家的成家,他们有了自己的空间,自己的圈子,不用再依附原来的大家庭;有些父母会理智放手,过自己的晚年生活,而有的父母由于种种原因另一半不在了,便非常依赖孩子。相反,孩子更能轻易脱离大家庭,而父母却难于做到离开孩子。情感依恋也好,道德绑架也罢,总之,理由尽管明显,但终将向现实屈服。孩子飞远了,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空间,老人们也要找到自己的兴趣和娱乐,别给孩子添麻烦。还有,步入老年,生活简单,心态平和,少了攀比,多了知足 ,不用盯着人家的别墅闷闷不乐,也不用为了自己的粗茶淡饭自卑。素菜养胃,劳作养身,有人问你粥可温,有人候你在家门,便是幸福。幸福没有分数高低,幸福不是财富多少,幸福是心的感觉,幸福是心的踏实;幸福是做了一桌饭菜,有人与你抢吃;幸福是下了一场大雨,有人问你有没有带伞。幸福不是住着几百平米的豪宅有佣人打理,自己却病恹恹躺在沙发上懒睡,幸福也不是白天茶朋酒友喧哗热闹,夜晚独自失眠辗转到天明。

幸福是天边的星光,望到了脑海有诗句数行;幸福是拂晓的霞彩,瞥见了浑身有干劲十足;幸福是有信念在支撑,幸福是心灵有港湾;幸福是此生历尽千帆,有人等候在岸;幸福是渡尽万劫,晚景一片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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