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高一时候我们班的语文成绩实在太过糟糕,高二的时候我们换了一个语文老师。新的语文老师L以美貌出名,见到她本人之后我们都感叹她的确不辜负她的美名。但是除了相貌温婉,语调温柔之外,当时我们都对她没有别的过多评价。
虽然我是语文课代表,但在高一的一年里,我既无课代表的觉悟,更无课代表的做派,交作业的时候也是马马虎虎、插科打诨,一味只想着帮没交的同学隐瞒。好在原来的老师也是个随和的人,对这方面不甚在意,所以倒也是相安无事。
但直到我第一次像往常一样给这个新老师交作业,我才觉出那么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当我放下作业本打算离开办公室,她特意问我:”作业都收齐了吧。“
我虽然没有仔细清点,但想到今天既然没有同学叫我刻意包庇,想必是齐了,就颇胸有成竹的回答道:“齐了。“
她闻言笑笑,温温柔柔地对我说:”嗯,辛苦了。“
但当我回到教室,凳子都还没坐热,就有同学嬉皮笑脸地转告我说L老师请我到办公室“喝茶”。原来是在我前脚刚打完包票说收齐作业了,后脚就有没交的同学自己到办公室补交了作业。其实她没特意指责我什么,也只是说了一些在现在看来老生常谈的话,如今大抵都已忘却,但是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她说“人不能放弃对自己的拔节。”
什么叫作“对自己的拔节”?
在当时的语境里大概就是不能因为老师不检查,自己也放松要求。
起初我只是怕她会检查人数,所以之后我每次上交前都仔细清点,工工整整写出没有交的同学名字。像是被她盯着似的的,不敢出一丝纰漏。
虽然即使这样做了,但大约是自己马虎的天性的惯性使然,之后也还是隔三差五会出岔子。到了高三,有一次交完作业,有同学找到我说希望让我帮他补交一下作业,我才意识到自己又没完全数好人数,一瞬间挫败和沮丧感涌上心头,只是怪自己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不能做好。但到了办公室,L老师像是对这件事不甚在意,她说她从很久以前就不再真的清点作业人数了。
像是一直压着你的那根戒尺突然消失了,但是那种压力感却在肌肤上萦绕不去。我想这种久久不会弥散的压力感就是所谓的对自己的拔节。在那之后我明知没有人会来检查,但是我觉得我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才算是问心无愧。
姜文曾在2015年《人物》杂志采访中提到,他的愿望是:“所有孩子都能遇到一个好老师。”每一个人在学生时代都希望有一个Keating这样的好老师,不拘于教条,敢于求新求变,像是能够给刻板呆滞的学业生活镀上一层玫瑰色的光泽,让我们从堆积成山的作业里抬起头,看诗和远方的田野。毕竟这样的老师太少了,像是在沙里找一粒黄金。
在大学中,我遇到了很多的老师,他们讲课大多只是因循守旧的照着PPT或者讲义照本宣科。你之前以为大学里应该有的那些思维的碰撞和火花都不复存在,台上是老师独角戏似的念白,讲台下是一片黑压压低下的头颅和闪亮的手机屏幕。
但我又足够幸运,碰到了一个Keating式的老师。我问他为什么就算到了大学我也很少碰到像你那么有趣的好老师呢。他回答我说,很多时候你并不是听这个老师的课,而是你要看这个人做事的方式,你要学的是这个。
说了这么多细枝末节无关的事,其实我真正想说的只是: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能有个像Keating这样的好老师,而是你能不能从庸常中也找到一些戒尺来督促自己,不放弃对自己的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