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们都在杭州的夏天里,他是她遇到的最好的男子,却始终无法给予深情。
01
就在那个傍晚,我见到了晨曦。在认识她之后的一年零两个月。
大约四年的时间未曾谋面。他说:西湖还是那个西湖,灵隐寺还是那个灵隐寺。就连香客也还是那么多。而你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你。
我在旁边站着,兀自一笑。他说错了,不再当年的何止一个她,当然还有他用身体丈量着从俗世到神灵的距离,屈膝、俯身、磕头、合掌、祈愿。那是他对神灵与命运的一次叩门。
她曾经将这样的场景记录在自己的故事里。那群看不见的路人里,有他的身影。
02
餐桌上,他很腼腆,亦很沉默。就坐在我的旁边,温柔体贴的男人,递纸巾,盛饭,一切都做的自然顺手,让人感觉不到丝毫不适。
饭后,她去厨房洗碗。他站在身后一个个地沥干水再摆放到橱柜。他们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诗人死了,那个给我做饭,大碗喝着黄酒,喝完与我相拥哭泣的西北男子走了。”
在那么一瞬间,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水流声,哗哗又哗哗,不留痕迹,没有克制。
夹杂着晨曦的叹息。
03
月盈则亏,只有时间嚼着时间反刍的微响,他们与过去的往事再续不了杯。我想,对于常年分离的人来说,偶尔的相遇也显得太过奢侈。
良久,他们走出厨房,一起去门外扔垃圾。侧身而过的时候,我看到她无言的泪水,也只是一瞬间,就像每个夜晚的酒桌上,她总是仰头,一干而尽。各种液体混杂着回忆争相滚过舌尖再慢慢流入她的体内。
简单、干脆。几年前,她远离家乡,大抵也只是为了做到如此。生活、灵魂。我没有问过,不知她想要的是否皆已得到。
“你怎么样?还好吗?这都几年了。”窗外的桂花树下,她终于张了口。
“也没什么,无非是咫尺西天。”
04
三年前的夏天,她刚从大凉山支教出来,因泥石流被困在途中,前方没有村庄,身后没有月亮。后来侥幸逃过一劫,回到杭州,入住木兰道。
他就在那时看见她,蓬头垢面的女子,粗布麻衣,黝黑的皮肤,整个人略显疲惫。她当然不认识他,但是他说,我认识你。
她笑了,露出白净的牙齿。
后来,他们每天去灵隐寺,磕头,祈福,采访往来的香客。他为她在杭州多停留了一段时日,为她干裂的双手涂上护手霜。他告诉她,写字的女人更要爱惜自己的双手。
05
饭吃到一半,她说胃疼。他随即放下碗筷,在厨房给她熬了碗加苏打水的小米粥,治好了折磨她一周的胃。
第二日,她依旧醒的很晚,与他吃完简单的午餐,交流着时光带不走的回忆。
话题聊的很随意,一切仍旧知道从何说起。他已奉子成婚,不觉清冷许多。而痊愈这回事,是早就进行过的。
06
很多事,很多人,倘若还能知道从何说起,总归是好。那是对过去的一种掌控。
就像他与她,从不付诸于流年,就像,很多痊愈,没有药,只有时间。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修长。他仍旧吃素,沉默寡言,温柔体贴,但一切东西终究是不在了,包括回忆。原来,等不起的不止是女人,还有男人。
这一年,我们,都在杭州的夏天里。他是她遇到的最好的男子,却始终无法给予深情。
她最后一次拒绝,他在暗夜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