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过山海关。那里依燕山,傍渤海,房屋点点,炊烟袅袅。今年十一出游,我终于来到了万里长城的另一头——和山海关遥相对望的嘉峪关。
我从兰州出发,途径武威,张掖,酒泉,一路向西行驶。裸露的山脉,大漠和荒原,还有布满褶皱的黄土地漫漫的贯穿整个河西走廊。秋阳飒飒,无遮无挡的洒落在平平仄仄的土地上,车窗外时常能看到一排排残高不过一两米,有的已化为一丘坟冢似的土堆。这延绵千里,残痕如线的土堆居然就是曾经奔驰过骠骑将军霍去病、飞将军李广烈烈战马的汉长城!时光将岁月碾成尘埃,昔日的辉煌抵不过千年的风霜。我不禁担忧:更靠近塞外的嘉峪关是否风采依旧?
来到嘉峪关景区,首先看到的是一尊冯胜将军马踏铁蹄的铸像。历史一下从记忆深处涌来,时光仿佛又穿越回了那个剑戈相击,血肉相搏,呐喊雷鸣的冷兵器时代。历史就这样,在一阵阵痛楚中,分娩出一次次文明的辉煌,战争带来离别和苦难,也带来交流和融合。冯将军攻占河西后,认为这里系交通咽喉,有必要设关建城,于是嘉峪关便成为万里长城西部的“第一雄关”。
继续往里走,一座巨大的城楼巍峨耸立,历史的风霜并没有将这座古老的关城吞噬。漠天旷野,秋日熔金。在黄沙、黄雾、黄风、黄尘的映衬下,孤城嘉峪关显得尤其古朴苍凉。轻抚古砖,每一块都凹凹凸凸,斑斑驳驳,甚至能触碰到砖墙中的麦秆和草泥。原来这里的墙砖是就地取材,将草暴晒几日去籽,加之棉麻布料,与黄土糯米相和,夯制而成。“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这样制成的墙砖即坚固又柔软,六百年来,风霜雨雪在这里飘洒飞扬,烽火在这里燃起、狼烟在这里消匿。古朴苍凉的嘉峪关却雄魂不减。
登上城楼时,已是残阳落日。关外,远方祁连山金霞一抹,如梦似幻,像一首悠久绵长的歌曲,旋律飘响天际。古燧,长城向南北蔓延,蜿蜒如巨龙,起伏跌宕,隐隐远去。关内重叠并守,壁垒森严。雉堞、箭垛、战旗、枪炮无不在述说着这座雄关的历史意义。“边兵如刍狗,战骨成尘埃”。箭矢的呼啸,战马的嘶鸣,城楼上的号角,兵戈的铿锵,还有古燧上的屡屡狼烟仿佛从历史深处涌来。战争的阴云,马革裹尸的悲壮,国家的尊严,民族的血性凝结成关城的巨大墙垣,这庞大的关城,本身就死一尊凝固的历史。
夜幕渐渐降临。边塞的月亮大又明亮,仿佛伸手可揽。月光下的嘉峪关,仿佛一位活了几个世纪的老人,孤独而祥静。他默默的承受着战争与杀戮,也接受过友谊与和平。时光流转,风云变幻,嘉峪关不再驻兵御敌。但作为一种傲然奋屹的民族精神,将永远的伫立在这茫茫戈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