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9日，万众瞩目的高考终于结束了。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曾祥宇走出教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三天对他来说短暂而又漫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既紧张又放松的状态。每个科目考完，同学们像约定好了一样，只是打个招呼就各自散去，不到高考完全结束，坚决不讨论题目的对错。

每天中午吃完饭，曾祥宇都会回到宿舍去眯半个小时。本来他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在那两天里，他午休的睡眠质量竟然出奇的好。每次都能很快入睡，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下午考试的时候精神十足。晚上睡觉也比平时早，基本上11点之前就强迫自己躺下，心里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这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考试题目他基本都会，除了几道比较难的压轴题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外，自我感觉相当好。这也是他每天能安心睡觉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考完试他们几个都没有着急回家，而是聚在一起商量下午去哪里好好放松一下。

人聚齐之后，曾祥宇先问许茹：“考得怎么样？”许茹破天荒的没有像平时那样不理他，竟然还轻笑了一下，说：“还不错。”曾祥宇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许茹能说还不错，肯定是考得相当好的。而她能改变对他的态度，更是意外的惊喜。

他接着又问方宜晴，方宜晴说：“感觉挺好，甚至有些超水平发挥，就看能有个什么结果了。”语音虽然平静，脸上的兴奋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李虎臣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昂，反倒有些沉闷：“有几道大题没答好，英语作文也没写好，估计要扣不少分。”曾祥宇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小子向来谨细，在这么重要的考试里让你发挥失常没那么容易。我估计你肯定藏着掖着了，是不是，快招。”

李虎臣的脸上这才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没办法，什么都瞒不住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不过好像除了这些其它都还好吧。”

曾祥宇突然想起那个赌注，不知道他们俩谁能获胜。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虽然输赢还没有最终揭晓，可是就算揭晓了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他赢了，现在两个人这么尴尬，许茹真的就能和他在一起吗？

他突然希望能把时间拉回到三个月前，哪怕再经历一次高考前的艰辛和高考中的煎熬，只要能和许茹恢复到以前那种亲密的关系，他宁可不去卖苹果，不去打那一架，不拥有那部随身听。

可是现在，许多事情都变了。

至于沈立昕，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哥们这次估计悬。不过我和慧文约好了，如果今年考试成绩不理想，上不了好大学，就一起再补习一年。”

韩慧文笑着推了他一把，说道：“成绩还没出来就说这种丧气话，不像你啊！我可没觉得我考得不好，如果到时候真考上大学了，我才不陪你在这上补习班。”

樊山一中的补习班非常有名，每年高考的成绩比应届班还要好，学校水平最高的老师都安排在补习班代课，这也是学校收入的一个主要来源。应届生高考成绩不理想的话，很多人都选择再补习一年，很多人都是通过补习最终圆了自己的大学梦。沈立昕这样计划，也算合情合理。

一出校门，外面已经围了很多售卖高考标准答案的小贩。当时高考的政策还是学生先根据参考答案自己估分，根据估计出来的分数报志愿，等到正式成绩出来之后，高校再根据志愿进行录取。他们每个人都买了一份答案，说好了谁都不许先对，等今天玩个尽兴之后，明天再各自对各自的。

一伙人说说笑笑的来到洪涛的宿舍，他是班里唯一一个在外面单独租房住的。现在毕业了，宿舍还有几天才退租，刚好派上了用场。

他们一起在宿舍打牌，吃着洪涛早就买好的瓜子花生果丹皮之类的零食，收音机里播放着当时流行的歌曲，他们尽情地说笑着打闹着。十二年的寒窗苦读终于告一段落，即便还不知道未来的路究竟在何方，但大家的心里都充满了终于挣脱牢笼的欢乐。

只是短暂的狂欢和放松过后，他们似乎并没有获得想象中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

他们曾经约定等高考结束的那一刻，一起把书包高高地抛向天空，再也不去理会那些烦人的课文，单词，公式，定理。当书包里的书本从空中洒落的瞬间，他们将会获得终极释放的快感。

他们要通过这种仪式和他们的中学生涯说再见。

可是现在，书包们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却没有一个人过去把它拿起来再扔出去，之前想来爽快无比的决绝和割离在这一刻变得异常艰难，心里再也鼓不起那种兴奋和劲头。就让它们继续静静地待着吧！

收音机里播放出那首小虎队的《放心去飞》，这首歌已经发行好几年了，他们曾经听过不止一次。今天再听，每个人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浓浓的离愁别绪，大声的笑闹逐渐低沉下去。最后大家干脆停止游戏，一起跟着旋律轻轻地哼唱起来：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

要奔向各自的世界，

没人能取代记忆中的你，

和那段青春岁月。

一路我们曾携手并肩，

用汗和泪写下永远，

拿欢笑荣耀换一句誓言，

夜夜在梦里相约。

放心去飞，

勇敢地去追，

追一切我们未完成地梦。

放心去飞，

勇敢地挥别，

说好了这一次不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