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一路向南疾驰,那一块块田野,一座座村庄,瞬间便被抛在脑后,木子很喜欢那个瞬间,仿佛身体里的悲伤和痛苦也随着那田野和村庄消失了,人也一点一点轻松起来,表婶很纳闷,木子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不应该是离家越远越伤心的吗?木子怎么那么平静?难道她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木子从地图上看到深圳离家乡很远,但是没有想到会那么远,从中午坐到太阳落山,火车才行驶到武汉,火车上的人开始到站台买吃的,表叔买了三个面包,一人一个作为晚餐,吃过之后,表叔告诉木子,要第二天中午才能到深圳,晚上困了就坐在座位上睡会儿。
火车继续飞奔,窗外渐渐黑了下来,偶尔看到村庄里零星的灯光,像夜空的星星,车厢里的人们陆续进入了睡眠,表叔和表婶也相互靠着睡着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把夜衬托的格外宁静,只有木子还使劲的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忽然在车窗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木子脱口而出,两行热泪也夺眶而出。
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木子早就学会了人前云淡风轻,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卸下伪装,面对自卑懦弱的自己,她想念外婆,害怕未知的明天,想念没有好好说再见的朋友······,此时此刻,家乡的他们都在干什么呢?是否会有一人想念自己呢? 思念在脑子里蔓延, 眼泪在脸庞流淌,木子用袖子轻轻拂去泪水,不发出丁点儿声音,怕惊动了旁边的表叔和表婶。
天色泛青的时候,木子开始收拾心情,醒来的表叔看到的还是那个平静的木子,得知木子一晚上都没睡觉的表婶惊讶地说:“小孩子就是精神好呀,在深圳就需要这种精神头,不错!” 得到肯定,木子开心地笑了。
火车驶入广东境内,空气变得格外闷热,车厢里的人们个个大汗淋漓,木子惊讶于同一个国家,不同省份温度差别如此之大,汗流不止的她口干舌燥。终于到了广州火车站,表叔把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木子连背带挎艰难地跟着他俩,人太多,怕木子跟丢,表叔不断地喊:“木子,跟好了” 终于过了出站口,木子把行李放地上,喘了口气,抬头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和耸入云端的高楼,顿时像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乡下孩子头一次进城,呵呵呵······” 表婶笑着对表叔说,木子也听到了,不好意思地合上了长大的嘴巴,表叔和表婶撑着伞去找开往深圳的客车,木子拿起行李乖乖地跟着,心里纳闷没下雨他们为啥打伞。走了一会儿,木子就想通了,正值中午,强烈的太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连柏油路面反射的光都晃得眼睛酸,裸露的脖子和胳膊被晒得火辣辣的疼,口干舌燥,嗓子似乎开始冒烟了,木子眯着眼走,整个人仿佛走在炒锅里,晕晕乎乎的。
终于坐上了开往深圳的客车,木子好奇这里的客车怎么会冒凉气,车厢内好凉爽,仿佛家乡秋天的小树林,木子偷偷地观察着冒凉气的小洞洞,不知不觉又该下车了,于是,又从小树林马上进入炒锅里,这一热一凉一热,来回折腾,木子快蔫了。迷迷糊糊地跟着表叔坐上一个摩托车,七拐八拐之后进了一条阴暗的巷子,摩托车停在了一座高楼下。表叔给摩托车司机五元钱,然后摩托车一溜烟地跑出了巷子。
木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转圈都是高楼的背面,这里不临街,比较安静,“木子,这就是我在深圳工作和住的地方,你爸上次来也是住这里,呵呵,你婶儿是广东人,天天吃米饭,我很不习惯,不知道你会不会习惯”。五叔指着面前的卷闸门说。
“我不挑食”木子笑着说,正说着话,表婶儿坐着一辆小轿车也到了楼下,表叔把车门打开,表婶下了车,表叔把车后座上的行李搬下来,给了司机二十钱,轿车开走了。
表婶儿把一楼的卷闸门打开,露出两扇玻璃门,门上几个红色大字:方中电脑自考培训。推开玻璃门,是一个狭小的办公室,放着两张桌子和一个长沙发,第一张桌子的右边有个门,上面写着‘教室’两个字。沙发旁边有个不透明的玻璃门,拉开后,左边一间是表叔的卧室,右边是一个超级小的厨房和一个卫生间。
表叔给木子介绍完后,推开写着‘教室’的那扇门说:“这是个教室,平时上课用,放学或者不上课的时候,把桌子拼在一起就是床,以前是大刘老师住,听说你要来,大刘老师主动去二楼的教室睡了,把这里让给你,随后你见到他,要谢谢他。”表叔边说边把桌子拼在了一起,木子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床单铺上,表叔去办公室拿了几本书垫在单子下当枕头。
表叔说坐了一夜火车太累,他们去睡觉了,让木子洗洗脸先睡一觉,起来再收拾。木子去洗了洗脸,想着上课时,行李还要收起来,来回折腾太麻烦,只拿了一条擦脸毛巾出来,把行李袋放在桌子下边,已经三十多个钟头没合眼的木子,爬上桌子,倒下就睡着了。
木子第一次醒来的时候,窗外黑乎乎的,又饿又渴,她轻轻推开门,办公室也是乌黑一片,显然,表叔表婶都还没睡醒,她轻手轻脚摸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喝了几口水,回屋里继续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阳光顺着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画了好多条线,而不是熟悉的田字格,木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深圳,一个离家两千多里地的陌生城市。
她揉揉眼睛,赶紧跳下床,把床单叠好放进行李袋,把桌子一张一张拉开,摆回原来的样子,掏出牙具,去洗手间洗漱完,重新放回行李袋,表叔和表婶还没有起床,她在角落里找了一条抹布,开始擦桌子。勤快是她寄人篱下的护身衣,找活干是她讨好主人的方式之一。
木子自己也说不清‘讨好’是成了习惯,还是已经长进了她的骨子里。唉,支离东北风尘际,漂泊西南天地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