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4年焕发新生之后,来自日本的原子怪兽在长达10年的冬眠期后再度进入了活跃期:特摄大导樋口真嗣和EVA痞子庵野秀明的《真·哥斯拉》,是追本溯源和走向明天的重要作品;虚渊玄担纲编剧的动画三部曲,尽管很难称得上令人满意,但也是一次将哥斯拉的概念推向2万年后的大胆尝试。
而重新回到主流视野的哥斯拉,在70后逐渐接管好莱坞的大趋势下,也和《环太平洋》《怪奇物语》《大侦探皮卡丘》一样,慢慢长成了“珍珠翡翠白玉汤”:这批成长在8090年代的电影人们,利用更加成熟的CG技术和电影制作流程,将他们青少年时期的群体性初体验,复原成了留在印象中的生动模样。
就哥斯拉本尊而言,29部东宝出品,三部动画,1部罗兰·艾默里奇黑历史,再到今天的怪兽宇宙,并没有让它显得过时和老态。无论是特设还是CG还是做成特设效果的CG,哥斯拉依然能够carry全场——只要动作戏够精彩,铺垫动作戏的“垃圾时间”不那么垃圾,已经足矣。至于故事是不是必须因核而起,人物情节是不是一定严丝合缝,对于观众来说只是加分项,根本无关紧要。
一个典型例子,就是加里斯·爱德华斯在2014年重启的全新美版《哥斯拉》。尽管有着强烈的艺术风格和可靠的人类故事,但对于一部怪兽电影来说,大量黑到糊成一团的打斗戏实属隔靴搔痒。1.6亿美元的预算,放在超级英雄电影里已经超过入门级,但搁在《哥斯拉》身上却似乎并不划算。
于是,由资深编剧迈克尔·道赫蒂操刀的续集《哥斯拉2:怪兽之王》,在2亿预算支持下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牺牲部分故事的严肃性和逻辑性,以换取大幅提升的娱乐性。有着过于娱乐的黑暗宇宙和过于严肃的DCEU的前车之鉴,传奇影业和华纳方面显然在操作上要更加谨慎。为了能够成功开启名为怪兽宇宙的印钞机,可以预见的是,这一系列在未来将会提供更少的哲学思辨和更多的CG破坏。
在大银幕上活了65年的哥斯拉,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或有脑或无脑的围观群众,哪一种没见过。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哥斯拉2:怪兽之王》与同属华纳的另一部超级大片《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有诸多相似之处:始于前作的阴影,明显的宗教比喻(比如造型参考威廉·布莱克画作《伟大的红龙与日光蔽体的女人》的王者基多拉在十字架后咆哮肆虐),饱满的色彩和厚重的镜头感,以及过于庞大的体量——前有扎克·施奈德把《黑骑士归来》《超人之死》天启星毁灭日揉成一团乱麻,后有哥斯拉面基超过一打的泰坦巨兽——只为给后续作品留出足够的扩展空间。
当然,《哥斯拉2》并不总是令人振奋的。支线角色和情节分散了本就生硬的主线,使得电影无法长时间专注于提供一个高质量的核心戏剧冲突。但是文戏不经推敲的《哥斯拉2》在构架上又是最简单的——联结每部电影的帝王组织虽然总是在刷脸,但存在感并不会比引发恐巨症的巨兽们要高;被《但丁密码》和紫薯灭霸刷到脸熟生态恐怖主义,换了泰温·兰尼斯特甚至还更有说服力了。这对于那些已经被《复仇者联盟4》《权力的游戏》连番轰炸的观众们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哥斯拉2》的魅力之一,就是将有着克苏鲁遗风的怪兽看做人类角色个人问题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代表了这些角色自己的情感和创伤。而在怪兽宇宙的世界观中,充满着对面临终结的人类文明的悲观情绪,这与深埋在南极冰原“疯狂山脉”的旧神基多拉一样令人不安。
《哥斯拉2》在制作上的高水准,是电影能够准确传递这重信息的关键所在。宏伟壮烈的配乐来自科洛佛宇宙的贝尔·麦奎瑞,饱满而又优雅的画面则要归功于劳伦斯·谢尔,与托德·菲利普斯合作多年的他在今年下半年还有另一部备受期待的《小丑》。
就构建世界观而言,《哥斯拉2》是一部成功的科幻电影,这不仅仅是源于CG的完美运用,和电影人的爱与热情,也来自于对身处从我们这个世界投影过去的恐怖地球,以及生活其中的人们的处境的生动描绘。与此同时,将老式阴谋论、古代神话和神学观点糅合的做法,在缺乏沃卓斯基姐妹这样的怪才电影人的时候,是非常富有吸引力,也非常有效的。
因此,尽管短板非常明显,但在画面,声效和音乐方面,《哥斯拉2》是暑期来临前的最强音——缺乏创意旧瓶装新酒的《阿拉丁》太幼稚,而詹姆斯·古恩监制,超自然宗教恐怖题材混搭超级英雄的《魔童》又太单调——在即将被迪士尼霸权统治的暑期档到来之前,在《X战警:黑凤凰》《玩具总动员4》《狮子王》《蜘蛛侠:英雄远征》为米老鼠吸金到爆炸之前,300英尺高的怪兽之王的原子吐息,还是值得畏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