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春
阳春三月,空气里随着阵阵暖风,忽浓忽淡的草木花叶的气息幽幽扑鼻。人们无论或行或走或卧或立,或者闭门禁足,或者闯怀户外,都能不自主地感觉到春天的味道。春天里,造物主仿佛打开了一瓶香水,这醉人的芬芳毫不吝啬地充满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让人痴迷忘怀。有时候,一个人无论正在做什么,只要这芬芳气息幽幽扑鼻时,便会一怔,整个人就在这阵香里突然忘了“此刻”,而进入到一个另外的世界——似乎是年少时的某个念想里的某个场景,有我、有她、有春风、有桃花;又像是是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夜,暖香、孤灯、屋顶、繁星;或者眼前闪现出童年的风筝、老家的菜地,蜻蜓、蝴蝶;或者脑海飘过窗外熟悉又期盼的影子,情窦初开的笑靥。
春天本应该是“艳阳高照,芬芳醉人,暖风拂面”的快活,然而有时候却也春雨如丝的幽怨。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湿哒哒的没什么好。但如果“夜阑卧听风吹雨”,夜里躺在床上,耳畔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则别有一番滋味。“夜雨滴阶”“梧桐恨”,那人、那雨,藏匿于唐诗宋词里的秘密,仿佛已等我千年、待我江南烟雨中寻觅?
在春天里,凡夫俗子的定力是不够的,一个人的眼耳鼻舌身意都会被无形地触动,要做到六根清净、无染无杂也是不容易的。圣人说“顺势而为”,那就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吧。这应该是春的安排,这应该是造物主的安排吧。
之夏
夏日,没有落日余辉的傍晚也是很长的。下过雨之后,暑热稍微减退,空气里多了点清新和凉爽,地面上小片小片的积水如珍珠般撒了一地。刚吃过晚饭,我独自一人有些无聊,回到房间,依窗而坐、静静发呆,透过窗不经意间望向了天空。黑色的天空里还泛着点淡弱的光,忽明忽暗,总不愿意立即就黑了去,让人总盼着它也许会更明亮些。房间里不用开灯,我独自一人坐在窗下,就借着天空中散发的淡暗的光看着天空。夏日的雨后,傍晚天空中的云很重,犹如中国的泼墨画,墨色中间夹着淡淡的明,那“明”恰似天际开的一扇门,令人产生一种冲出那里探究天外之天的遐想。久久地、呆呆地、朦朦胧胧地,我感觉惬意,这真是独处的快乐。此刻,我感觉天离我很近,整个世界都静默,独有我和广阔的天空和天上的墨色的云在。我似乎飞出了窗户,飞到了云中,飞出那“明”之外,我的身躯在广阔无碍的空中翱翔,我的灵魂在仿仿佛佛中自由自在。我似乎摆脱了一切杂念与束缚,有一种入禅的感觉,我似乎悟得了禅机:
人的真如清静之心,不应被外界的虚妄诸相所转。见到美,不应生贪、生爱,不应住色生心:心一念生,则美为魔;心不动摇,则美为大慈。遇到丑,不应生嗔、生厌,不应住相生心:一念心生,则丑为鬼;心自具足,则丑为大悲。于大慈大悲而生其心者,则不惊、不怖、无畏、无惧,是为金刚,能除一切魔鬼。
之秋
夜深了,秋窗外秋声萧飒,妻儿已熟睡了,我却被无尽的秋意缠绵着。此时,真想在耿耿秋灯之下读上一本宋词,但又怕惊扰了妻儿。唉,真不知道短暂的人生是否还有这样的心绪,也不知道短暂的人生还更消得几多的秋意。
我喜欢秋天,因为它是一个安静的季节。它没有春天的雷声阵阵,百鸟争鸣,百花齐闹;没有夏天的蝉鸣噪耳,蛙声盈野,虫蚊嗡嗡;没有冬天的北风呼呼,万窍怒吼,大雪纷乱。在秋天,鸟语渐寥,蝉鸣声息,风潇细细。秋的好就在于它独有的静谧,在一派凄清萧索中天地万物都那么静,那么安宁,那么逍遥,无争,无欲,知命,顺然。细细秋风拂过衰草,飘起落叶,草不悲,叶不叹,一切顺应天地造化,日月轮回,时序变迁,自然而然。或行走在夕阳古道,或登高凭栏临远,甚则踏步在白桦林中,踩在水边沙地,总觉得天地间自己是个自由的人,没有拥拥挤挤、你竞我逐、勾心斗角、相互拼杀,周围的一切围迫感刹那消失。那么——心静就在此时。
之冬
又过了小雪的节气,北方早已是寒风凛冽、雪花飘乱,南方却仍然华叶琨黄、落木萧萧。但气温是明显下降了许多,昼夜温差很大,早晚能明显地感觉到风有一种透过肌肤的寒凉。好长一段时间,宁都接连地下着雨,冰冰冷冷的,倒是秋冬的干燥缓和了许多。幸而今天晴了,冬日的黄昏,夜幕来得很快,但天空仍是那么的苍旷爽朗、气清云高,阵阵晚风迎面扑来,让人不禁感到沁入心脾的寒冷。然而此时,人没有丝毫想躲起来的反应,反而似乎有某种魔力,让人甘愿沐风伫立,细细体味着这种寒冷,又让人甘愿踽踽独行,愿意久久流连在这寒风中思索、回忆。
华年流水,不舍昼夜,春秋代序,倏又冬来。人在岁月中漂泊,时间是那么的无情,在叶落花开的轮回中磨灭着人的锐气,苍老着人的容颜,使人在茫然中不知所措,孤寂疲惫,于是累了,倦了,大了,老了。岁月沧桑,人生苦短,是悲伤,也是无奈。浩浩天地,滚滚红尘,人烟人海,万物芸芸,真是镜花水月,令人忧伤。忧伤着佳人难逢、知音难觅,忧伤着远方路遥、天涯水阔。今日今时,又有谁能荣华看尽、伴我有幽独,一起吹着凉风,望着寒水,念着诗和远方呢?
轮回:四季的风悄悄吹过大地,碧湖之中未曾留下任何的踪影,娑婆之间也未曾留下任何的声响,一切仿佛来过,一切未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