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与金黄色结下了不解之缘。
69前中秋节前的第25天，我在父亲用黄色的泥巴与金色的麦桔砌成的土坯坑上呱呱落地，百天后的我又在黄土地上长出的田禾杆上烧的暖哄哄的土坑上，惬意地吮吸着母亲甘甜的乳汁。再大些，和光屁股的小伙伴在打麦场上追打嬉闹，用童尿和泥玩。还是在那高高的金色麦桔杆堆附近捉迷藏，尖声的叫唤，引起了那躺在麦桔堆下眯着眼晴的马庄娘，六娃娘，保来娘的埋怨，更惹来那蔡老汉的喝斥，“这些不消停的疯娃子”！
到了上学的年龄的麦假中，在老师的带领下，我和小伙伴弯着腰捡着前面割麦子人们掉下的金色麦穗。看着割麦子人们后面上了年级的大人，麻俐地抓起一把麦子，往地上稍微一蹲，三下五除二扭成一个腰子，抱起一推麦放在上面，不知怎么就成了捆，看着又被蹲在田中那沉甸甸金色的麦穗，童真的目光里露出了羡慕和嫉妒。秋收了，那金灿灿的玉米棒子成了我的最爱，母亲从锅里捞出来，用根筷子插在蕊里，猴急地咬上一口，哇，那甜滋滋香喷喷的美味，挑战着味蕾，尽管烫得咨牙裂嘴，但丝毫不影响咀嚼的速度。尽管那时还有“白马牙”之类的玉米，但我还执拗地认为黄的比白的更美！
儿时语文课本里“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那可是金色的种子在黄色的土地上孕育出来的结晶啊。少时看过散文大家秦牧的《土地》“那王子模样的人突然跪下来，叩头谢过上苍，然后郑重地捧起土块，放在车上，一行人又策马前进”。不禁哑然失笑，这个晋公子重耳，是不是饿傻了，把戏弄他的农民递过的一块土坷垃，竟然如获至宝，郑重捧起，小心翼翼地放在车上。到了成年，才真正回过味来，这个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当年辗转流浪的晋公子重耳，是个极其聪明极含睿智的一个人，因为土地代表着上天不可思议的恩赐。只有掌握了土地所有权，就拥有他想要的一切。这也是古代中国的皇帝为什么把疆土封给公爵时，取出一块黄色泥土来，用茅草包了，送给被封赏人的由来。
壮时把金黄色的爱移别到菊花上。其实也始于小学语文课本黄巢的诗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开。冲到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那时太小，只记住了“满城尽带黄金甲”一句和什么“香阵”二字。直到成年才知到了深秋“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含意。那傲霜怒放的菊花，独傲群芳，尽占风流，难怪古人把它与梅花，竹子，兰花释为“花中四君子"，这其中就没有所谓花中之王的牡丹。再到后来晓得晋代挂印隐居的陶渊明，为何寄情菊花，对象征高洁的菊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因此才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与惬意。也难怪古人在重阳节那天，头戴菊花，或把菊花枝叶贴在门窗上，“解除凶秽，以招吉祥”。也难怪赏菊和饮菊花酒是一年一度重阳节的重头戏。也难怪诗人孟浩然语重心长地吟咏“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把诗人对菊花的钟爱和欣赏，凑近菊花嗅着菊花芳香的贪婪之状，跃然纸上。我反复咀嚼回味这个“就”字，噢，“就”是“凑近，靠近”之意，试想，在百花凋零，层林尽染的深秋，金色的菊花在如雪，似粉，若火，各种菊花的衬托下，欣然绽放，娇媚动人，发出幽冷细微的香，怎不叫人如痴如醉？
我对桂花的初步印象还是停驻在那“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的旗帜竖呀竖起来”热情奔放的民歌里，感受到当年打了胜仗的红色根据地的人们，欢天喜天，载歌载舞的情景，至于桂花长的是什么样的，还真不知知道。再就是从古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王维《鸟鸣涧》）再一次接触到桂花。我私下想，为什么在人闲的时候桂花落，大概当时的天气肯定不是暴风骤雨时，不然怎么会“夜静”？也就猜想桂花也肯定不是雨骤后“红肥缘瘦”的海棠之类，大概是如熟透自然“籁籁”落下的槐花之类。至于肯定是什么形状的，当时也没有百度之类随意可查，所以只能停留在朦胧的感官上。
说来好笑，直到2016年定居上海，在阳历9月底到十月初之间，才真正目睹了桂花的芳容。原来在中秋百花凋零，菊花大放异彩之时，南方怒放的桂花丝毫不逊于正在绽放的菊花，与之相映成趣，美妙绝伦，独步花海。原来桂花树也并非古代神话中五百丈那样的高耸，隶属于灌木类，质坚皮薄，橢圆形的叶子经冬不凋，花形虽小却清可绝尘，浓能远溢，清淡脱俗，飘香十里。去年的中秋与国庆是在上海渡过，此时小区还有南翔镇上的湖边，路旁，丛桂怒放，香溢扑鼻，令人如痴如醉。可惜夜里一场秋雨，是金灿灿的桂花落了一地，令多情的老妻几乎捶胸顿足，心疼不已，直到在十号楼的角落寻觅了一株尚未全落，虽然稀疏但还有几簇黄色的桂花依然执著地挂在树上，瞧着这树劫后余生的桂花，老妻这才缓解了些许烦愁。
桂花黄色的花朵，令人心旷神怡，心清气爽，因而得到了人们的喜爱，所以它代表着吉祥与美好；桂花盛开之日，正是很多植物成熟之时，因而它又孕育着丰收，象征着“崇高”与“美好”，标志着“忠实之士”与“坚贞不屈”。你看秋雨可以摧残桂花散落一地，但她“零落成泥碾作尘，依然香如故”，与梅花媲美，与兰，竹同伍。难怪欧美各国也崇尚桂花，视之为“荣耀"和“荣誉”呢。
桂花不仅有极高的观赏价值，也有散寒止痛之功效，止咳化痰之作用。如果嗓子不舒服，用桂花泡杯茶，达到润喉止咳化痰的效果。至于桂花使人闻后神清气爽，所有临近桂花的人都会神感同受。据说桂花还会使人皮肤细嫩，延缓衰老，是女人的专爱。据说还能使男人催情，就有点难以启齿了。现实生活中有桂花茶，桂花油，桂花丸之类，还有疏肝通气，醒脾开胃，化痰散瘀，活血温经，且味道醇美，男女皆益的桂花酒呢。“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毛泽东巜蝶恋花，答李淑一》），肯定是美酒啊，不然神仙吴刚为何会捧出招待贵客呢。
因为要到北京照着外孙，九月十七日下午七点离开上海，老妻上午还特意看了小区的桂花树。当时的桂花还是花骨朵，也并非吸人眼球的金黄色，而是花色呈绿，在绿色的枝叶间，是那样的不起眼，连我也深觉遗憾。今天中秋已过，据闻上海这几天没有雨，我想小区，南翔镇乃至上海以及有桂花的南方各地，定然是黄色的桂花怒放争妍，阵陈浓香扑鼻，令人如痴如醉，一定是“满城尽带黄金甲”，一定是“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唐，宋之问《灵隐寺》吧？
2020年10月8日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