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起。
今早下了小雪,天气便开始阴冷下来。
到了餐馆做完该做的事情后,我便站在旁边等候着客人了,望着窗外灰暗的颜色就想着,今天客人应该不多。
没一会儿,老板娘的儿子来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儿子。
可爱的小脸蛋儿,带点婴儿肥,乌黑发亮的眼睛像两颗水晶葡萄,刚进入冬天,却配上盛夏酷暑时候的短发,简直成了一个小光头,不过看起来更加讨喜,我不禁笑了起来。
走过去跟这个小可爱打招呼,“你好啊,认识我吗?”,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
这个小孩子也一点儿不认生,张开双手就对着我,还说:“叔叔好”,我顺手把他抱了起来,问他:“为什么叫我叔叔啊,叫我哥哥不可以吗?”
老板娘听见就笑了,带点戏谑,带点惊讶的声音对我说:“哇,你大别人都20多岁了,还想要别人叫你哥哥”
“但是……”,我的笑容逐渐暗淡下去,我沉默了,那两个字的音量估计只有自己才可以听见。
我把老板娘的儿子放下来,这时恰巧来了客人,我趁机逃开。
我默默想着:我24岁,老板娘只大我两岁,而我只是毫无技术含量人人都可以做的服务员,我一无所有,没车,没房,没钱,更没有女朋友,老板娘却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我一直以为……
“服务员”,客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幕中。
我一边在热水器旁接水,一边小声骂道,“说好不忙呢,这些人真怪,天气这么冷也愿意出来,还是成群结队,早不来晚不来,一到这个点就像马蜂回窝一样钻进来。”
我给客人上了热茶后,厨房的铃声像催命一样响,正准备小跑去厨房端菜,在半路上被一名戴着眼镜,瘦瘦的,看起来快四十的斯文男人叫住了,他说:“师傅,能加碗饭吗?”
我听到了他说什么,但是我还是回答了“嗯?”
“师傅,能加碗饭吗?”他微笑而客气地重复了这句话。
我稍稍回过神来,回以微笑,习惯性地说,“好的,请稍等。”
外面若繁华三千,热闹不止。
我偏安一隅,脑中回想着这个词,“师傅?”,摸摸自己的脸,照照镜子,小声地自言自语:看起来还不错,不至于那么老吧?
用手使劲搓了搓脸,理了理略长的头发,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些,我才找回些许自信地走出了洗手间。
幕落。
杯盘狼藉。收拾完后,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今明的交界时分。
跟老板娘说了再见,准备离开,便听到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叔叔再见”,我转身挥了挥手,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没有回答。
回家的路上,雪已经下了起来,比早上更大些。
到了宿舍,试着剪短了我的头发,看起来更有精神,胡子也剃去,摸摸跟脸一样光滑,方才肯罢休。
我一直以为,一直都以为——自己还很年轻。
幕终。
四年前,那时候我二十岁,初来乍到,一个人,小小的人。
老板叫我,小弟;年长的阿姐们叫我,小弟;有些跟我差不多甚至比我小一点的同事,也叫我,小弟。那时我没有其他的称呼,都是小弟。
最夸张的是,我现在仍然记得,有个同事说我看起来很小,说是初中生都有人信,另外的同事也在一起附和,我虽然摇着头,但其实挺喜欢,那时我喜欢被称呼得幼稚。
后来,去了许多地方,换了不同的餐馆,慢慢地,有人开始叫我小哥,老板也称呼我的英文名字sam,到如今,别人叫我叔叔,师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在别人对我称谓的变化中逐渐逝去芳华。
我终将会有更年老的称谓,当有朝一日,大漠孤烟的豪情落日成了信步庭院的淡然月光,年少的棱角被时光的磨砂渐渐磨平,要怎么相信,留下如此岁月雕琢痕迹的老人是当初那风度翩翩的少年?
可叹这韶光易逝,万望珍惜,芳华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