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不经年【一】

晚霞似血,笼罩了整个天际。

天穹一片血红,晚风轻抚而过,好似翻滚的江河,波澜壮阔……

层峦耸立的白墙,层层叠叠的瓦檐,精致的亭台楼阁,山石排列有序,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轻风吹过,到处都弥漫着腹郁诱人的香气和浓浓的血腥味,混在一处倒有了叫人作呕的意思。

暮色的青白光芒笼罩着空旷寂寥的庭院,显的苍凉而凄惨!

“陆舟,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暮归与你势不两立!”

暮归身着凤冠霞帔,深深闭上双眼,眼角一滴晶莹顺着惨白的脸颊缓缓坠落……

昨日,她还是竹颂阁的掌上明珠,煯煌无比;昨日,她还是江湖侠女,英气翊然;昨日,她还是陆舟的准妻,娇羞可掬……

然如今,她所剩下的只有满院尸首及一腔怒火!

“暮姐姐……”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立于暮归右侧,拉着她的右臂不知如何是好。

随后而来一位似年长于暮归的白衣女子,白色的面纱偶尔迎风飘动,眼角闪烁无限的哀伤,看着满院尸体纵横, 她轻叹,孽缘,孽缘……

“爹,女儿不孝,引狼入室,害了您,也害了竹颂阁。”暮归泪眼朦胧,鲜红的墓志铭灼得双眼生疼,往日承欢膝下的画面一幕幕从她眼前晃过。“陆舟,再见之日,便是你我恩断义绝之时!”

白衣女子脸色惨白,双唇紧咬,十年养育之恩未报,斯人以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义父,泠然在此向天起誓,此仇不报,我定自刎坟前。”泠然双拳紧握,指甲镶入肉中,浸出丝丝血迹。

“泠姐姐”暮归哽咽着,抱住泠然。

泠然紧紧搂着暮归,咬着双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此刻她得坚强,她得让暮归有所依靠……

喜迅周复始,孬言天下知。

不过一夕间,竹颂阁的灭门惨案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曾经名动一时的暮阁主竟这样去了。江湖第一大家竹颂阁盛极而衰,江湖上刹时风起云涌,各路人士皆往茗山赶来。

传闻竹颂阁有一玉玦,上可知天理,下可通阴阳,进可晓天命,退可视今生,乃天下至宝!虽是传闻,却也引起大拔心术不正的人争夺,奈何介于竹颂阁的威名,众能人异士只得望而却步。现下竹颂阁落末,谁会错此良机?凡事断然不会空穴来风,有玉玦的传言,想必应有此物了,至于那通天的本领反倒是其次了。

“今儿是第几拨了?”暮归望着院里横七倒八的人,心里竟有些绞痛,所谓的人走茶凉,大抵就是这般吧。她是竹颂阁唯一的传人,玉珏自是在她这儿,她也做好了被各方势力所觊觎的准备。

“第四拨了。”思云将带血的剑插入剑柄,嗤笑道,“这些人可真是自不量力,菊园的阵法怎是他们想破就能破的?”

暮归看着稚气未脱的思云,只是摇了摇,现在这些都不过是江湖的小喽啰,只是来试菊园水的深浅,真正的高手还未现身。

“暮归,你随我来,思云在外面守着。”泠然刚从外面回来,匆匆说了句就进屋了。

暮归见泠然神色匆忙,心想应是有消息了,轻拍了一下思云的左肩就跟个进去。

“泠姐姐,可是有消息了?”

泠然面色沉重,并未开口,只是在房中开会踱步。

泠然鲜少如此,这让暮归心里一紧,面露疑色:“到底出了何时?”

泠然停下来,虚叹一声:“暮归,我们这次怕是遇到狠角色了。”

暮归双手交错放在腹前,十指环绕,稍一用力,手指就微微有些泛白:“此话怎讲?”

“前几日我命秋霜、秋容姐妹二人带了一拨人追寻陆舟下落,今日秋容回信了”

“陆舟身在何处?”暮归紧咬牙根,身体微颤,鬓上流苏也随之晃动,其实她心里一万个不相信陆舟是杀害爹爹的凶手。

她认识的陆舟是一方侠士,行的正,坐的直,从不虚名利,江湖上也是颇有声誉,一个平时尊长爱幼之人又怎么会下山来杀了竹颂阁下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二条人命,她要找到他,问清楚,若他说不是,她便信他!

“未曾发现陆舟,只是……”冷然顿了顿,嘴唇蠕动却未出声,这到让暮归更急了。她握住冷然的手:“只是如何?”

“带出去的人悉数丧命!”冷然双眼微红道:“唯秋容留了口气儿。”

暮归颤颤向后退了半步,菊园的实力她是知根知底的,秋霜,秋容功夫了得不说,且擅用暗器,若非遇上劲敌又怎么会全军覆没?

众所周知,陆舟武艺,天下第一,难道真是陆舟干的?

“我检查了秋容的伤痕,她身上有伤口无数,且后背肋骨断了三根。”冷然恨恨的一拳砸在桌上,她们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虽说平日她不苟言笑,管教也颇为严厉,但这十几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冷姐姐——”暮归哽咽着,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都卡在嗓子眼里,她恨,她怨,她恼!近段时间发生的

一切。这场无厘头的战役何时才有结果?

“秋容昏厥前说,拦路的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以黑巾蒙面。为首者留下活口,让秋容带了一句话”冷然拭去泪痕,调整好情绪,暗里握拳。

“什么话?”直觉告诉暮归,此事与她有关。

冷然恼怒说:“玉玦至珍之宝,尔等若仍私隐私囊,必将血溅三尺满前堂。”

玉玦,玉玦,又是玉玦,暮归不由冷笑,这些人可真够丧心病狂!

“他们若要,给他们便是”

“暮归”冷然不忍,她与暮归相识七八载了,所谓玉玦,真有通天本领吗?

“两位姐姐,有人闯进来了”思云神色严肃的推开房门。暮归,冷然皆是面色一惊,菊园的阵法向来天衣无缝,谁会有如此本领?

“去看看。”冷然神情严肃,同暮归一前一后出去了。

“好端端的阵法怎会破了?”冷然面露疑色,菊园的阵法乃是她师傅所设,若无入阵之法,胡乱闯入,只会困死在里面,怎么会轻易破了?

会不会是歪打正着?暮归并不懂阵法,以为只是运气罢了。

冷然摇了摇头:“不知道,先去看看。”

“暮姐姐小心。”思云推开暮归,一支冷箭“嗖”刺在了思云左心口。

“思云”暮归惊呼,扶住倒地的思云,胸前衣襟被染成一片鲜红,那醒目的颜色摄人心魄,暮归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思云,思云……。”

冷然看着奄奄一息的思云,心下一横,朝着箭矢射出的地方追去。

暮归紧紧抱着思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滚落。

思云颤巍巍地伸出染满鲜血的双手:“暮……姐姐,好……好好活……着。”

“思云……”看着思云垂下的双手,暮归心如刀绞,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就这样没了……,歇斯底里的呐喊终抵不上思云逐渐失温的身体。

“姐姐可是竹颂阁的暮小姐?”

“太好了,思云有姐姐了,也有家了,思云会一辈子守着菊园,守着姐姐。”

“暮姐姐,我可把你交给陆哥哥了,他要是敢欺负你,思云绝不饶他,绝不……”

往昔的一幕幕在暮归眼前重现,思云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在她耳边,暮归伏在地上,失声痛苦。

返回的冷然看见这一幕,一时也慌了神……

“思云,你放心,此仇不报,我暮归誓不罢休!”暮归站在思云墓前,内心说不出的复杂,若非思云,冷冰冰的躺在这儿的恐怕就是自己了吧。

“暮归,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冷然扶住暮归的双肩,心疼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现在情势与她们来说,相当不妙,敌暗我明,所有一切犹如大海捞针。

“冷姐姐,还没有陆舟的消息吗?”暮归双目空洞,喑哑的嗓音透不出一丝感情。这让冷然心里一紧,微微摇了摇头:“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呵,陆舟,你可真会 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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