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里,没有风,山坡上来了一只猫,在树下独坐、叹息。
"你好呀,猫小姐。"
"谁在跟我说话?"猫小姐扭头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别的猫。
"是我,我是树先生。"猫小姐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这棵树,高大挺拔,已是深秋,却仍然枝叶繁茂、绿意盎然。即使在这树木林立的山坡上,也很难找到如此气宇轩昂、威武风光的大树了。
"猫小姐,现在是晚上,你怎么不去捉老鼠呢。"树先生又开始讲话了,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为什么要捉老鼠",猫小姐漫不经心地反问到,并不想对树先生的问题表现出过多的兴趣。
"别的猫都要捉老鼠呀,要不然你吃什么呢。"树先生没曾想过,这世界上还有不捉老鼠的猫。
"噢,我才不吃老鼠呢,那实在是太恶心了,我讨厌吃老鼠的猫。"猫小姐的情绪里表现出强烈的反感。
"那你晚上都做些什么呢?"树先生对这位不吃老鼠的猫小姐越发地感到好奇。
"晚上是我睡觉的时间",猫小姐本想轻描淡写地结束这个话题,却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只是出来透透气。"
"是失眠了吗,你有烦心事么?"树先生表现出一种关切,如同一只猫对另一只猫才有的那种关切。
"这与你无关",猫小姐冷冷地回答,她似乎经常这样,希望别人关切,却又不想让对方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你能告诉我么,或许我能为你解忧。"树先生看起来很有耐心,
"我不需要"。猫小姐的姿态显得更加冷淡,却是刻意的。
"那好吧,你需要什么。"树先生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知是没有耐心,还是他并不像猫小姐想的那般真正关切她的心思。但是猫小姐觉得如果树先生坚持问的话,她应该会告诉他一点儿的,她想告诉他。
"我什么也不需要,我的人生中,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得到的。"猫小姐总是表现出一副清心寡欲、没有弱点的样子。
"你真有趣,你是一只特别的猫,而且很漂亮,我有点儿喜欢你了。"树先生用一种欣赏的口吻,让猫小姐感到些许不自在。
"你一定是没见过什么猫吧,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跟我一样的猫。"猫小姐用一种不屑的口吻,像是在讽刺树先生的奉承。
"不,我见过很多猫,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跟他们大不一样,你是万千中的唯一。"猫小姐认为这些话语也许并不是真的,但却有点儿动心了,她讨厌被看成和别的猫一样。
"那你呢,你是一棵特别的树么。"猫小姐开始仔细打量树先生,虽然她刚刚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不同凡响,在她眼里那似乎是一种英雄气概,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她着迷。
"不,我是一棵凡树,我和别的树一样,是万千中的万千。"树先生熟练的自嘲,更像是对自己与众不同的肯定,并且有着强烈的信心。
"既然这样,我可不会喜欢你,反正你也没什么特别的。"猫小姐故作傲慢地说到。
"你不用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好了。"树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温暖极了,每一只猫都会喜欢的,如此看来这位猫小姐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始终会落入俗套,无论她是如何极力地想要表现出相反的一面。
"我要回去睡觉了",猫小姐可以睡个好觉了,今天的她已经满足了。
"嗯,快回去睡吧,我们明天见。"树先生似乎想要继续保持对猫小姐的兴趣,并且有把握地认为对方也是如此。
"我为什么还要见你?"虽然猫小姐心里确实想要再见,但她觉得有必要在树先生面前维护她高傲的姿态,就像在别人面前一样。如果树先生在她的高傲面前仍然表示出温柔的关切的话,那便正是她喜悦的,她每日每夜期盼的就是一个能够让她卸下武装的人。
"你见与不见,我都在这里,等你。"树先生更加地胸有成竹。
猫小姐扭头就走,轻轻地笑了,树先生并没看见,但也许他能猜到。他是一棵聪明的树,猫小姐认为他的聪明显而易见,并且她很庆幸自己能够欣赏他的聪明,这种聪明让她欢喜。
冬天到来之前,猫小姐会在失眠的晚上假装路过树先生,树先生总是温柔地主动打招呼,陪猫小姐说话,他们之间的交谈总是由于猫小姐的不甘示弱而显得针锋相对,又像是一段段充满浪漫幻想的情话。
天气变得渐渐冷了,猫小姐的失眠也变得多了,她甚至喜欢上失眠。
"你今天晚上愿意到我的树干上睡觉吗,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会睡得很香的,我保证"。有一天晚上,树先生采用一种轻轻的试探的口吻邀请猫小姐,虽然他已历经世故云淡风轻,但他需要让猫小姐体会到他诚挚的用心,而非让她认为他举止轻佻、司空见惯。
"好。"一旦猫小姐相信了什么人,她对他的任何邀请都是不会拒绝的,除非故意耍脾气想要对方哄她开心,否则她从来都是干脆利落、毫不犹豫,不关心过去也不在乎未来。
猫小姐小心翼翼地爬上树干,作为一只猫,一只漂亮的猫,她其实是很少爬树的,她害怕会摔下来,疼痛之后的伤疤总是会让她反复记忆、夜不能寐。
那天晚上,猫小姐趴在在树先生的树干上,看见了前所未有的浪漫星空,数不清的星星在对她眨着眼睛,每一颗都好像是在向她诉说着自己的快乐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