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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微拂,我坐在一座大石上歇息着,师兄仍在不远处练剑。谁叫他是师兄呢,他总是比我刻苦一点,剑术总比我高上一筹。师父也总是说,将来振兴门派的重任只能靠师兄了。师兄和我都是在师门长大,从同穿一条开裆裤开始,我们基本上形影不离,连去茅厕都不约而同。我们同时喝从山里挑来的泉水,他喝一斤,我喝八两,因为我年纪比他小两岁,膀胱就小一点,过了半个时辰后,我们刚好可以同时去茅厕放水了。
师兄练剑很刻苦,他总觉得自己身为大弟子,必须肩负起振兴门楣的重担,这是潜移默化中影响的,比如吃饭的时候,师父会无意间说起那个青城派的谁谁去山西挑了一窝穷凶极恶的山贼,凌天阁的少阁主勇救落水儿童,白鹤帮帮主大战采花大盗,将无数少女拯救于水火之中。师父老是传播这些英雄事迹,让师兄吃饭都不得专心,一边忙着点头,一边心中默默想着自己也要干出一番事业,名震十里八乡,为师门增添光彩。所以师兄睡觉也不老实,常常会踢被子,那是因为他梦中也在练功,手舞足蹈的,被子自然踢落床下。害得和他盖同一张被子的我老是在半夜被冻醒,第二天就患上了重感冒。师兄只好经常煲药水给我喝,还不忘叮嘱我多喝热水。
我们落孤门只有我和师兄两名弟子,师父说收弟子贵精不贵多,所以收了二十年,就收了我们俩。其实我觉得他主要是懒,懒得出门,半年不下一次山,就算下山也只是到镇上的小酒馆里喝酒。师父酒量不行,逢喝必醉。当晚上我们练功回来,做好饭时都不见师父,就知道他又在山下喝醉了。我们只好去山下酒馆,向扛猪一样把师父扛上山。第二天师父醒来,发现自己在床上光溜溜的,就会大喊:是谁把我的衣服脱光的?这时我和师兄早就跑掉了。
后来我才知道,师父去喝酒是为了借酒消愁,他心中想念一个人。这个人已经离开他很久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师娘。我只记得小时候刚进师门那两三年师娘还在。那时她身体就不太好,整天卧床不起。师父总是在床前陪着她,跟她说话。我不知道他们的聊天内容。只记得不久后,师娘就撒手人寰,从此滴酒不沾的师父染上了喝酒的恶习。练了十年,也没练出酒量来,真是差劲。不像师兄,他也偷偷喝过师父的酒,却从来不醉。喝得性起,还耍了一套醉拳。被师父发现了,罚他去山洞里面壁三天,一动不能动。这也变相害惨了我,导致整个门派里干杂务活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还要为师兄带饭去,不仅如此,还要一口口喂他,真是岂有此理。只有当我看到他满脸满手臂全身被蚊子咬了无数的包包,他张开那香肠一般的嘴来吃饭时,我的心里才有点幸灾乐祸的安慰。我心有余悸,晚上睡觉时赶忙把蚊帐围得严丝合缝。只有这样,我才能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笑。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师父也老了。他行走江湖多年,留下数不清的隐疾,这就是练武之人的职业病了。是没办法的事,做农民有农民的职业病,比如腰椎间盘突出;做皇帝有皇帝的职业病,比如肾虚。师父身体的也是有各种毛病:膝盖疼痛,那是因为轻功使用多度的结果;肩周炎,那是用剑过度导致的;全身皮肤的各种伤疤,这既有敌人砍到的,也有自己练剑不小心划到的;更为要害的是,师父年轻时与人对武留下一点内伤,伤及了内脏,一直没有完全康复,最近反而变本加厉了。我记得那一天,师父躺在床上,用虚弱的声音对我和师兄交代身后事。我和师兄伏在床前痛哭流涕。师父说,以后落孤门就交给我们俩了,他要下去见师娘。他把镇门之宝分赐给我们,一个是《清泉剑法》的剑谱,一个是惊神剑这把宝剑。并严肃地叮嘱我们,我们绝对不能互相交换,更不能用惊神剑使清泉剑法,他说这是为我们好,如果我们不答应他就毁去它们。我们一切遵照执行。师父说我资质平平,有了惊神剑可以护身。所以我得到了惊神剑。师父说师兄有雄心有天赋,《清泉剑法》的剑谱就交给师兄,让他把落孤门发扬光大。后来,师父就闭目仙逝了。
一年多以后,师兄自觉清泉剑法大成,对我说,他要下山历练,叫我镇守师门。我说我也去。师兄不同意,他说要是我们都走了,落孤门就成了空壳,偌大的产业万一哪天被官府收走就不好了,他们最喜欢做这种事。我只能悻悻地答应了。师兄还叫我喂好山里的鸡,养好那几只猪,等年末回来的时候有得吃。师兄还说,他这次下山要把落孤门的名声打出来,到时候你就会看到不断会有人慕名而来拜师学艺的。我只好目送师兄下山去了。
师兄刚走的那几天,我心里很不习惯。因为我之前都是跟他形影不离,现在他突然离去,感觉自己就像断了一只手那么痛苦。如果到了深夜思念翻倍的时候,就会变成像断了两只手那么痛苦。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我睡觉都不敢吹灯拔蜡,导致那个月的灯油费成倍增加。后来我养了一只猫,一只狗,有了它们陪伴,情况才有所好转。师兄一去之后,就音讯全无,我养了几只信鸽,写了信,却不知寄往哪里去。但我仍旧是把信绑在鸽子的脚上,任由它飞去。心中保留着一丝希望,万一师兄看到呢。那些鸽子不断被我放飞,除了有几只不知是被人抓了吃掉还是被老鹰叼走,没有飞回来之外,竟然还是有两三只回来了,脚上还绑了信。我激动地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本酒楼开业大酬宾,一律七折,欢迎增光。”又打开一封,上面写:“本当铺广收各类物品,出价高,利息低,欲典从速。”还有个写道:“吾观阁下乃性情中人,妾身亦同病相怜,愿与君相识,把酒言欢,地址某街某巷怡红院。”
我哭笑不得,从此断了写信的心,并把剩余的鸽子烤了吃掉,别说还挺美味的。差点又重启养鸽的想法。我觉得我心中杂念太多,需要静一静,于是我到室内打坐,苦思冥想。终于,我想起那把宝剑惊神剑。我太久没用它,早把它忘了而丢在一边。我去到柴房里取出这把剑时,这把剑已落满灰尘。之前我觉得这剑没啥用武之地,就用来劈柴,但是发现没有徒手劈柴来得爽快,就遗弃它了。关于烧火做饭煮猪食鸡食,我都是随手取来一根木头,用手撕成灶口适合容纳的长短大小,然后塞进去,很是方便。这回我想起师父的临终遗言,觉得这剑并不简单。于是再次拿起来观赏研究。
只见这把剑通体漆黑,可以说是黑不溜秋,和夜晚的池塘有得一拼。剑身长三尺六寸,我能说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上面列有刻度。可以看出,刻度是后面加上去的,我怀疑是师父当时想做衣服,一时没找到尺子,就在此剑刻上刻度来丈量尺寸。它的剑刃非常的薄,据说是用深海寒铁和天外陨石锻造而成,吹毛断发自然不在话下,所以我之前经常看到师父用它来刮胡子。我是个小白脸,不爱长胡子,所以对我意义不大。我想着炖猪蹄时可以用它来刮猪蹄上的毛,又怕师父在天之灵有意见,以为我把他和猪归为同类,就没敢执行,遗弃一旁。今天我突然想起它,是想看看它还有什么秘密。仅凭着肉眼,我很难分辨它和其他的剑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锋利一点,除了无坚不摧。我把剑拿起来,走到院子里。此时月色朦胧,四周群山如墨,正值春夏之交,蛙声虫鸣荡漾在夜色中,我开始舞剑。在这空旷的院子,只有我一个人,忽然一种无尽的孤独向我袭来。我看了一眼天空,星星和月亮是那么的遥远,我低下头,只看到一个影子,一个迅速移动而形状模糊的影子,这是我的影子呢。幸好还有我的影子陪着我。我看着它的动作,时而轻盈,时而凝重,时而迅捷,时而缓慢,有时凌空跃起,有时贴地而飞,有时手脚相交,有时身形合一。半个时辰过后,我舞剑完毕,我惊奇地发现原来这剑有个很大的好处,可以让我的剑法功力加成。我本来平平的剑技,一使了这把剑以后,那些动作和招数就变得完美和精准,似乎这把剑可以引导你,将你自身的剑意由内而外完全地释放出来。换言之,一个三流的剑手,用了这把剑,他会立马变成一流的剑手。怪不得师父说,这剑适合我,因为我就是三流剑手啊。领悟到这一层,我不由得更想师父和师兄了。
为了不至于太想念,我决定早点睡觉。我躺在床上,口中数着羊,数到一千零一头的时候,终于睡着了。第二天晚上,我又被迫继续数羊才能睡着。连着一个月后,我数了几万只羊,变成了数羊专家。不仅对它们的数量了如指掌,甚至连它们的形状大小,高矮肥瘦,兴趣爱好都了如指掌:一号羊,公,毛白,蹄黑,身高一米,喜欢吃青豆;二号羊,母,毛卷,眼睫毛长,喜欢睡懒觉;三号小羊羔,跛脚,喜欢吃绿草上的嫩芽;四号母羊,屁股圆润;五号公羊,容易发羊癫疯;六号羊,喜欢学鸡鸣;七号羊,喜欢撞墙;八号羊,睡觉爱磨牙;九号羊和十号羊,是连体羊,等等等等,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就在我和羊相依为伴的时候,我的山庄来了一位客人。那天下午,天气潮湿,黑云低垂,有个女孩从雾气中走来。
我当时站在大厅门前,只见院子里的团团雾气中,有一件绿色衣裙漂移过来,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衣服也会飞了?而且我也没有这样的衣服啊?当这件裙子飞近了,我才看到有个人穿在衣服里面。都怪这个人的皮肤太白了,肌肤胜雪,与白色的雾气融为一体,所以我才没有发现。女孩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便问道:这是落孤门吗?我听到这个好听的女中音,有点儿激动起来,马上回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哦,我知道了,你是来上门拜师学艺的吧?一定是我师兄把我们落孤门的名声打响了。所以你是慕名而来的,对不对?你可以拜我为师父,也可以拜我师兄为师父;如果你是想拜我师兄为师父,你就要叫我师叔;如果你是想拜我为师父,那就要称呼我师兄为师伯……
停停停,你不要说话先,等我先插一句,我不是来拜师学艺的。女孩回道。
不好意思,我太久没和人说话了,所以一下子忍不住说了许多。等一下,你不是来拜师,那你是来干嘛的?对了,你是叫什么名字?你不是来拜师,难道你是来寻仇的?莫非我师兄得罪你啦?冤有头债有主,你还是找我师兄吧。拜拜,送客。
说完我就走进屋里,随手关门。任由她在外面敲门我也不应,当作没有听见。然而那天下午,我并没有把人送走,倒是把那个大门送终了。因为她破门而入。面对这样的女汉子,我决定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于是我去取来那把惊神剑,正要舞剑之际。她却喊住了我。她对我说,她来此处是为了寻一把剑,一把黑不溜秋的剑,正是我手中这一把。我怀疑她诡计多端,想先把我的剑骗走,这样好对我下手。正在我迟疑之际,她又说出如下一番话,让我不得不暂时相信了她。
她说,她来这里是为了看看这把剑,她知道这把剑的故事。这把剑是出于一个女人之手,一位铸剑大师。当年有个少年天赋异禀,武功高强,天下难有敌手,同时他也是一名铸剑大师。他和他的师妹青梅竹马,已经定了婚约,并且约定成亲之日,双方互相赠送宝剑作为结婚礼物。少年要做一把凌雪剑,配美人。师妹做一把惊神剑,配英雄。后来,师妹下山去历练,一年多以后,师妹回来却说要悔婚,原因是她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一个相貌平平的粗鲁汉子。少年很不服气,要去找汉子决斗。少年是使剑高手,秋水剑法名扬天下,把汉子打得节节败退。就在汉子要战败而亡之际,师妹叫停了他们,并说少年用的是宝剑,汉子是用普通的剑,不公平,说完师妹给汉子递上了她自制的宝剑。少年一看那把剑,不就是师妹之前说准备要送他的惊神剑吗?忽然一股颓败之意涌上心头,他明白了,就算打赢了对手也赢不了师妹的心。于是他就走掉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特别是那股颓败之意涌上心头你也能知道?你又不是当事人。再者那个汉子又是谁?师妹又是谁?女孩说:我就是那个少年的女儿,你看我手中的剑,这就是我父亲当年没有送出去的凌雪剑。我说:你把剑先给我瞧瞧。没想到她很爽快地把剑扔给我了。这时我手中有了两把宝剑,就像手中有了两把刷子一样,镇定自若。开始认真审视起这把凌雪剑来。不得不说,这把剑非常精美,和美人真是绝配。雪白的剑穗挂在玲珑的剑柄末端,镶嵌了青红宝石的剑鞘上雕刻着飞鸟和鲜花,剑长四尺,一剑拔出,寒光四射。我相信了女孩的这把剑就是凌雪剑。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突然想到。于是我把剑还给了她,并继续想送客。我便说道:姑娘,你这剑确实不错,你说要看看惊神剑,我手中这把确实就是它,你现在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女孩却说,她来这里除了想看看这把剑的样子,更想看看剑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她爹会输给他。我说:你来得不是时候,你想看的人已经走了。为了避免女孩继续纠缠,我又对这句话作了进一步的解释:你想看惊神剑的主人,应该是我师父,话说他确实是相貌平平,不仅如此,他的身材也平平,因为他喝醉了酒都是我和师兄给他脱的衣服,所以他的身体我们都是一览无余。除此以外,我师父在一年多以前已经去世了,所以说你来得不是时候。如果你想看看这把剑的新主人,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看两眼。女孩说我确实也是相貌平平,但是太嫩,不够粗鲁,所以想象不到我师父的样子。她倒是想采访我一下,问问我师父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可以让她爹的师妹死心塌地,义无反顾。我表示自己还是情窦未开的处男,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问了也是白问。于是我说:我不太清楚我师父有什么过人之处,倒是和我差不多,你觉得我怎么样?女孩说我真不要脸。我感觉莫名其妙,难道实话实说也有错吗,我师父除了比我多喝了点酒,其他时候也是和我一起吃饭睡觉练功打坐,没有什么不同啊。
在我们对话的时候,天越来越暗,我们两个在厅子里,相距不过三步,可是女孩的容貌在我的眼中已经有些模糊,逐渐看不清她耳朵上挂着的闪亮耳环,从盘着的秀发中跑出来的几根发丝,以及淡绿色长裙上面的折痕和鞋子边缘沾染的泥尘。于是我说道:姑娘,天气昏暗,容我点上灯再详谈。说完我跑去把厅子里四处的灯点亮了。在点亮的那一刻,我发现四周都清晰起来,地上还多了两个影子,一个是她的影子,一个是我的。此外,在她身边不远处,我还看到了一只羊。这让我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会有一只羊悄无声息地来到我的客厅。我武功不高,但听声辨位还是有一手的,一只羊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说明这只羊有着踏雪无痕的非凡轻功。我不得不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这只羊。
女孩见我的眼神不对劲,眼勾勾地看着她的旁边,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看了半天却是一脸迷茫,疑惑地问我道:你在看什么?我说我在看一只羊。她却说:哪里有羊,你在看什么?我更奇怪了,我反问她:你难道没有看到一只羊站在你左手边三四米的地方吗?她说,别说羊了,鬼她都没看见一只。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看不见羊,而我却清楚地看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仔细地看着这只羊,越看越有点熟悉,这不就是我睡觉数羊时候数到的第一百七十四号羊吗?174号羊,黑毛长须,喜欢撅着屁股走路,笑起来像裂开的西瓜。我焕然大悟,告诉女孩我睡觉数羊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数得太多,所以出现了幻觉,我脑中的羊跑到现实中了。女孩听完哈哈大笑,要我阐述我那一千零一头羊的故事。我说,我一天只能讲一只羊,要讲一千零一天才能讲完,你还要听下去吗?女孩白了我一眼,说让我先讲一只来听听先,好听的话再考虑是否继续听下去。
那天下午和晚上我只告诉了她第一只羊的故事,我从羊的两只长角上尖尖的顶端讲起,到它短短卷卷的尾巴上一根翘起的绒毛结束。之所以只讲一只,是不想一下子就把所有的话讲完了,以后无话可说。除了讲羊,我还邀请女孩参观我养的几只猪和一些鸡,还有一只狗和一只猫。她夸我是种养小能手。最后我还盛情邀请她共进晚餐。在餐桌上昏红的烛光中,我发现她脸上的肌肤十分光滑,脸部的轮廓线条异常柔和,漆黑的双眼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彩。总而言之,有些好看,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倒是不怎么看我,只是说起她的生活,她说从小在藏剑山庄长大,她父亲很是宠她,任由她自由发展。她说她母亲很早过了世,是父亲一手抚养她长大。她说她父亲有时候会独自一个人待在他的房门里不出来,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对一把剑出神,这把剑就是凌雪剑。我说:所以凌雪剑的故事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女孩说:不是,我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些陈年往事他只会埋在心底。是老管家告诉我的,一个跟随了我父亲多年的老头,我们都叫他莫叔。我问她:这把剑是你父亲给你的?她说,在她十八岁的生日,父亲把山庄所有的宝剑都拿出来,让她挑一把剑作为生日礼物,她选来选去都没有中意的,直到她在他父亲房间看见这把束之高阁的凌雪剑。她说就它了。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赐给她了。她拿起剑,兴奋地舞动起来。那天父亲看着她翩翩舞剑的身影,定定地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停下来,父亲的眼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湿润了。父亲怕人看见,转身离去。
在谈话的过程中,我知道女孩的名字,慕容秋雪。我对秋雪说:我又看到了一只羊。秋雪说,是哪一只?我说,是八百二十四号羊。秋雪说,长什么样的?我说,红眼睛,总是咧着嘴巴流口水,可能是看到我们桌面上的食物它饿了。秋雪说:它红眼睛是不是因为得了眼红病,看到我们有吃的,而它却没得吃。我表示有道理。我眨了几下眼睛,那只羊又消失了。我把这种情况告诉了秋雪。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聊着天,就连我在饭后洗碗的时候她也在旁边陪我聊天,后来聊得兴起,我们还手持蜡烛,在院子里边走边聊。我们走了一圈回来,发现不过瘾,又继续走。接连来回走了十几圈后,蜡烛灭了,我们又跳上屋顶上聊天。在屋顶上聊天的好处是离天空更近,星星和月亮看得更清晰。有个不好的地方是,由于夜晚气温下降快,雾水已经浸湿了瓦片,所以我们坐上去屁股是湿漉漉的。幸好我们都是练武之人,可以用内功真气烘干瓦片,这样屁股又能干回来了。所以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我们一边用着体内真气烘烤着屁股下的衣服和瓦片,一边在心照不宣地聊着天。聊到兴起时,我们会相视一笑。
当我们聊到困意来临时,已到了三更,我安排秋雪在客房休息。我回到自己房间,很快就睡着了,这回竟然不用数羊。但是我却进入了一个梦境。在梦里,我化身成了秋雪的父亲,正在和我的师父决斗着。那是在一处空旷的野外,落日西斜,晚风清寒,我是秋雪的父亲,藏剑山庄庄主慕容冲,对面不远处,站着我的情敌,落孤门游鸿子。在我们之间不远的地方,我的师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们两个。师妹不希望我们打斗,谁受伤都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但是她阻止不了我。是我固执地要挑战她的新欢。因为我不能拱手把我的师妹让给他。我要看看他到底有何德何能,让师妹放弃我而选择他,是他真比我优秀,还是师妹瞎了眼,所以为了我的爱情,也为了我的尊严,这次决斗势在必行。所以他不敢也不能拒绝我的挑战。我对他说,动手吧。这个在我眼前平平无奇的男人,在把剑拔出的那一刻,样子似乎有所变化,变得自信而勇敢起来,他的剑看不出什么新奇之处,和我们藏剑山庄的天下名剑没得比,但是他所使的剑法却是不凡。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的落孤门也有如此了不起的剑法,只见他身轻如燕,动如脱兔,身形忽左忽右,上下翻飞,或刺或削,剑影重重,形如鬼魅,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有时明明剑是刺我前胸,近到咫尺时却又变回袭击我的后背;他的剑也非常精准,每一招都直指我的要害之处,眼睛、心脏、会阴、膝关节、手脚韧带等等;此外,每一招又威力极大,虽然他的剑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但剑已被其灌满惊人的内力,变得无坚不摧,在我们打斗之地已经被他的剑气砸出数个大坑,石头被击成碎粉,远处的树木也被波及到纷纷变成残枝败柳,师妹也不得不退避三舍,退到远方观战。我忍不住问游鸿子:你这是什么剑法?他回道:清泉剑法。我说:好一个清泉剑法。我一面凝神招架,一面仔细观察他的剑术套路,被我发现了更多的细节。我看到他的剑法是这样的,一招使出,在剑招未老之际,又总能按照某个规律,自然而然地顺势推出下一招,使得每一招变得异常连贯,浑然一体,让人找不到其破绽。我想了许久,突然醒悟,他的这种情况是利用人体的结构和空间的变换相结合,遵从自然的规律而产生的剑招,做到了招数精确完美,无懈可击,使得剑就是人,人就是剑,达到了人剑合一的无上境界。我真不知道这种剑法是怎么想出来的,我行走江湖多年,还没碰到过这种完美得没有破绽的剑法,让人惊叹不已。真不愧是清泉剑法,犹如高山流水一般,道法自然,顺势而为。
看出了这一点,我也不得不拿出我的生平绝学来迎战了。我使出了秋水剑法。我的剑法名为秋水,也有其特殊之处:其一,秋水静,秋天的湖水如镜一般平静,所以我的剑也是静的,以静制动,任其对方如狂风骇浪,我自一动不动安如泰山。当对方出招时,我只会站着不动,慢慢转动剑,剑尖直指对方的破绽之处,他就不得不变招,在他刚变出下一招,我的剑尖又已经指到他的这一招的破绽之处,直到最后对方无招可变,只能投剑认输。其二,秋水清,秋天的湖水清澈见底,所以我的剑也是清澈透明的,一把剑能用到透明的境界,说明他的剑已经快到了极致。我防守时是以静制动,进攻时却只有一个字,快。快到让人看不清剑的影子,连残影都看不见,对方只能看得见我的人,却看不见我的剑,所以他根本不能知道我的剑会刺向他身体的哪一处,也就无法防守,只能任我宰割。其三,秋水寒,秋天是萧瑟衰败的季节,所以我的剑锋利而冰寒,只要刺到敌人身上,划出一个小小的伤口,那个伤口会因为我遗留的剑气,迅速腐化进去,直达骨髓,让人痛不欲生。
游鸿子的清泉剑法终究还是过于温和,不如我的秋水剑法冷冽,他的衣服被我划破了数道口子,血液渗透出来,他强忍着那刺骨之痛继续咬牙切齿地扛着我的攻击。再给我一盏茶的时间,他就会完全倒下。这时,一个声音喊住了我们,是师妹的声音,她让我们先停下来。我见已经胜券在握,便暂时停了手。师妹和我说:师兄,你的剑是宝剑,而他的剑只是普通的剑,这样就算你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我不由得冷笑起来,我胜了难道是因为我的剑吗,我就算用竹枝木棍,也有同等的威力,我用自己的剑,只是为了趁手而已,而她是深知我的剑法的,却故意这样说,让人心寒。我说:行,你说该如何?师妹说:你用宝剑,他也要用宝剑才行,我这把剑还可以,借他用一用没问题吧。我一看那把剑,心立马就揪紧成一处了,那不是她之前说成婚时要送我的惊神剑吗?她竟借给别的男人来用?罢了罢了,就算赢了他又有什么意思。于是我对师妹抛下一句:祝你幸福。转身就走了。
我睁开双眼发现天已大亮,从太阳照进来的光线来看,已近中午。我回忆起刚才的梦,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而且竟然梦得如此清晰,连武功招数都一清二楚,我想应该是秋雪昨晚和我聊天时告诉了我她父亲的事,而师兄练清泉剑法时我又常常见到,所以合起来就做了如此一个梦吧。我走出房门,看到秋雪也起来了,便上前打招呼,我惊异地发现她满眼都是黑眼圈,我以为她是因为没睡够的缘故,便叫她继续去睡。但是她却很不愿意,并说要睡我自己去睡吧,她是不肯再睡了。我说为什么。她说我到客房去看一下就知道了。于是我忐忑好奇去客房走了一遭,打开房门,便是一阵香气袭来,心想女孩子睡过的房间就是香啊。我低头一看,竟然看到满地虫子尸体,仔细辨认一下,发现是虱子。原来我这个客房久没人光顾,床单被褥早已住满了虱子。怪不得秋雪昨晚没睡好,原来她一晚上都在和虱子大战三百回合呢。我跑去找秋雪,很不好意思地对她说,是我这个主人招待不周,让她受累啦。后来我宰了两只鸡,炖了一锅老母鸡汤,用以滋补她受伤的身体和心灵,秋雪最终才原谅了我。
秋雪要回去了,我送她出到门口,感觉太快了,想多看她两眼,于是又送她到山脚下,觉得还不够,又送她到了小镇上。当我还要继续送的时候,秋雪说不要再送了,再送就到她家了。然后她突然给了我一个拥抱。我惊呆了,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其中滋味,她又放开了。她说:我要走啦,要是你想到我了,可以给我写信的。我说我养的信鸽都被我吃掉了。她说:你可以试一下镇上的驿站。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于是我心安了许多,心想以后可以写信,不至于太空虚了。我想折柳送别,但是举目四望,没有一棵柳树,最后只好在地上拔了两根小草相赠。但是秋雪竟然没要,反而问我,现在是第几只羊出现了?我马上回道:第六百二十七只羊,肚子圆圆的,喜欢在地上滚来滚去。她嫣然一笑,转身走掉了,身影消融在夕阳的余晖里。
从此以后,我在落孤门又回归到一个人的状态。我有时就写信,寄出去两个月后才收到回信,这驿站的效率真是让人心焦。不过幸好还能收到回信。在收到第一封信的那个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反复看了十几遍。躺在被窝里也点着蜡烛看,还差点把信纸点着了,幸好我眼疾手快,在点着那一刻,一把口水吐出去,把火浇灭了。不幸的是,那封信沾染了我的口水,本来是香香的信纸,变成臭烘烘的了,为此我心痛不已,后来我把信放到太阳底下暴晒了几天,仍然无济于事。我们的书信越来越多,好像感情也变得越来越深厚了。秋雪在我的心里占据的位置越来越重,师兄的影子越来越淡了。
快到年底的时候,师兄回来了。师兄回来的第一句话,是问我有没有想他。我如实回答:你回来得太晚了,音信全无,都快把你忘了。师兄说:交待你养的那些猪啊鸡啊,它们怎样了。我说被我吃得差不多了。师兄不信,跑去一看,看到那些猪很大了,鸡很肥了。他口水都流出来了,笑着对我说:我就知道你这小子爱说反话。我说我的话真亦假时假亦真,是随机应变的。当晚,我们师兄弟俩一边吃饭,一边畅谈这一年的有趣之事。主要还是师兄讲,我在听。师兄说,他这一年做了几件大事。他先是帮天龙镖局走了一趟镖,当时他赶路经过,遇到清风山寨过来劫镖,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拯救天龙镖局于危难之际,一剑将清风寨主宋魁刺落马下。后来,他又看到衙门的一份公告,悬赏十万两白银缉拿穷凶极恶的魔头陆白。这魔头为了练童子功,专门吸食婴儿。师兄寻到了他的踪迹,预先在临川城埋伏了十天十夜,终于把他等到,对他进行了袭击,和这个魔头大战了三百回合,终于将其擒拿,扭送官府。可惜的是官府承诺的赏银,扣去各种税费,到手只有千余两,倒也聊胜于无。自此,我师兄的名声大噪。后来有个人慕名找到我的师兄,寻求他的保护,这个人是当朝一品大员,杀手组织影子门派了排名第一的杀手宫弦去刺杀他。师兄在了解这个一品大员的人品官品之后,认为值得保护。于是寸步不离,在他身边守了一个月,等到了那个杀手宫弦。那个宫弦的身法实在诡秘,讲究一击必中,不中则立即遁走。师兄利用计策,卖了他一个空子,假扮成一品大员,让对方乘虚而入,却不小心变成瓮中之鳖。这个杀手被师兄打败了。师兄的名声再次传扬出去了。还有一件大事是,师兄联合璃月教的天骄邓鸣,凌天派的首席大弟子向藏,一起去西域魔窟大战毒魔南宫问天。这个南宫擅长用毒,整天与蛇虫鼠蚁为伴,浑身上下各种毒虫藏于期间,头发里有蜈蚣,耳朵里有冰蚕,腰带是眼镜王蛇盘成的,指甲缝都藏了毒火蚁。他善于制造各种天下奇毒,无数武林人士意外身亡都出于他的“杰作”。后来,师兄三人经过九死一生才终于将毒魔铲除。
师兄跟我说这些英雄事迹时,让我心驰神往,热血沸腾。心想什么时候也能和师兄一起游侠江湖,快意恩仇。而当心情平静下来时,看着师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神情,忽然发现师兄又有一点点陌生了。这种陌生之感,并不是他的身体变得更结实了,相貌变得沧桑了,而是他说话之间流露出来的表情心理,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纯粹了,虽然我们仍是无话不谈,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是有的事情他没有和我说,或者是这些事情他觉得不重要,所以不值得和我说。换言之,师兄好像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像我那么幼稚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希望是错觉吧。我也跟他说我遇到的趣事,说我遇到了一个女孩,是藏剑山庄的慕容秋雪,我问他认识吗?师兄只是点了点头,说他知道这个女孩,因为他曾去过藏剑山庄。他说他去藏剑山庄是为了挑战庄主慕容冲,因为他听说慕容冲的秋水剑法天下第一,所以他慕名而去。结果一番论剑下来,没想到自己的清泉剑法仍然打不过他的秋水剑法。听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我为什么觉得师兄陌生,是因为我发现我和他的共同点少了,我和他关注的事物重点不一样,明白了我也就释怀了,我笑着对师兄说:师兄你的清泉剑法当然打不赢秋水剑法啦,因为我们的师父也没打过呢。师兄惊异,便问我详细原因。我告诉了师兄,我们师父和慕容冲当年的往事。师兄说:怪不得如此,但是我有办法可以取胜了,你把惊神剑借我一用,清泉剑法加惊神剑,双剑合璧,必定胜过慕容冲了。我说师父临终遗言交待我们不能用惊神剑使清泉剑法的,我们这样做,是违背师父遗言的。师兄说,师父可能是怕我们这样会太强了骄傲自满,而且可能会树敌太多,怕树大招风所以不允许我们这样做,但我只用这一次,也是为了光大我们师门,只要我们打败了慕容冲,我们落孤门必然名震天下。
原来师兄自此至终都是想让落孤门让清泉剑法让他的名字威震天下,我不知道他这种想法对不对。但是我还是决定支持他,我心想,惊神剑让师兄只用一次应该忽略不计吧,想必师父在天之灵不会责怪的吧,况且我也想见识一下使用惊神剑的清泉剑法到底能不能胜过秋水剑法,都怪当年慕容冲没有继续和师父打下去。同时,我也有机会去藏剑山庄见见秋雪了。于是我们第二天就整装待发,为了给秋雪一个惊喜,我还梳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发型。我们骑上快马,向藏剑山庄进发。在路上,我为了不让我的发型被风吹乱,戴了一个“头盔”,这个头盔是用木头做成的四方箱子,箱子前面开了两个洞,我的双眼可以通过箱子的洞看路。这样密封的箱子,风就不能吹乱我的发型了。师兄看到我头顶着这个奇怪的箱子,竟然没问为什么,也没有和我一样做,让我不得不感叹我们差异越来越大了。
两天之后,我们就到达了藏剑山庄。我们直接去找到慕容庄主,说明了来意。慕容冲看起来有六十八岁的年纪,我们年轻后辈去挑战他,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本来他应该是享清福的年纪,还要和我们年轻人打打杀杀。但是师兄执意要挑战,师兄说:当年我师父没有做到的事,我要为师父正名。上次我不打过你,是因为我的剑不够锋利。今天,我带了一把好剑,你敢不敢与我一战?慕容冲看到师兄手中扬起的那把剑,差点脑溢血,不就是他当年那把梦中情剑吗?只听慕容冲气愤道:当年你们师父师母戏弄于我,今天你们又来这一遭,真是岂有此理。秋雪,拿我剑来。在一旁的秋雪不情愿地将剑奉上去。也不知道慕容冲的剑叫什么名字,但他手中一握剑,气势随即大变,不在是老态龙钟风烛残年的老头,而是一个双目炯炯有神,气息深不可测的武林前辈。师兄二话不说,将自身内力灌满惊神剑,气息也随之大变,变成一个魔头,让我感到有些恐惧。秋雪也退了两步。慕容冲看到了,也惊异道:有意思,原来惊神剑还有这个功能,很好,来吧。
师兄一开始就使出清泉剑法,那种蕴含着自然规律的完美无缺的剑法。我发现师兄的剑法比我在梦中梦到的更为惊人,这得益于惊神剑的加成功能,用惊神剑使清泉剑法,这让师兄发挥得更从容,更顺畅,速度更迅捷,在完美的基础上,速度比正常快上三倍,原来使出一招刺向敌人腹部之后,要等一秒才到第二招刺向敌人头部,现在速度快了之后,招与招之间的间隔时间极度缩短了,变成了同时使出三招,就像有三把剑同时刺向敌人的腹部、头部和腿部。这是超越人类速度的极限。这让我很好奇,慕容冲怎么应对。慕容冲眼睛亮了一下,心中也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惊喜感,他使出了他已达化境的秋水剑法,就我梦中梦到的一样。他的剑要么不动,要么一动就消失了。只见他的手在缓缓抬动,身形也随之移动,动得很是缓慢,但是就是看不到他的剑,让我一度以为他是空手对敌的。他就像一个人在耍太极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的身子出现了残影,说明他的动作是很快的,快到极致又变成慢了,所以才会出现残影。只有我看到他们两剑相交时,我才看到一片剑影之光,其余时候,我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我怕声音太吵,把我的羊都吓跑了,但没想到我的羊很安静地嗅着木地板,不为外界所动。我发现他们散出的剑气很厉害,把我们旁观者的衣服都镇破了,幸好我穿了好几件衣服。转眼间,他们已经交手了两百多招,双方打得势均力敌。但我发现有点不太对劲,我看到师兄的眼睛越来越红,我想可能是惊神剑让他体内的真气加速流动,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好几倍,所以血液都涌上眼睛里了。不过我又发现更多的不对劲,我看到师兄浑身散发出黑气,我想莫非是师兄常年不洗澡,身上都是陈年老垢,所以体内的汗液蒸发带起这些黑垢,导致这些水蒸气都变成黑气了。可是我还没想完,又发现师兄的口中不时发出怪叫声,嘿嘿赫赫,好像很痛苦地压制着什么。我看了远处的秋雪的一眼,发现秋雪也在忧心忡忡地看着师兄。我发现秋雪看师兄的眼神也有点怪异,好像那种眼神就像看情人一样的眼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没把这一切混乱想明白捋清楚之际,师兄大喝一声,好像要将全身内功真气通过惊神剑完全释放出来,但换个角度看过去,又像是惊神剑把师兄的全身力气吸进去,它就像一个黑洞。我突然明白了,这把惊神剑是一把有灵魂的剑,它可以临时将人的潜力激发,并加以引导,让人达到他所不能达到的高度。但是也会有副作用,它可能会超过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我不知道超过极限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就在我思考之际,师兄这惊人的一剑爆发了出来,慕容冲避之不及,只能用自己宝剑一引,宝剑脱手而出,以抵挡惊神剑这一击的神威。这一击果然不同凡响,慕容冲的宝剑寸寸碎裂,化为齑粉。慕容冲连退十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师兄胜了。师兄看着眼前一切,口中狂笑不止。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站着一动也不动,犹如僵尸。我们面面相觑,我上前一看,看到师兄的面容,吓了我一跳。只见他七孔流血,脸上还保留着笑意,但是气息微弱,我一扶师兄肩膀,他就倒在我身上。师兄你怎么了?我大惊失色。
他走火入魔了,快点给他吃还神丹。慕容冲喊完,扔过来一枚丹药。我毫不迟疑,送到师兄嘴里。过了一会,师兄悠悠醒转,睁开了眼,但是眼神非常迷茫。半个时辰后,师兄完全清醒了。但是他不认识我了,也不认识所有人。他变成了一个傻子。慕容冲见多识广,他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惊神剑的缘故,这惊神剑会刺激人的神经,开发人的潜能,故名惊神剑。但是有个坏处是,过度开发,容易让人走火入魔,变成精神病。怪不得我师父不让我们用惊神剑使清泉剑法,是因为清泉剑法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剑法,如果再加倍加成,容易超出极限,人就可能会承受不了而走火入魔。这都怪我们没有遵从师父的遗言。
为此,秋雪对我很有意见,说我不该把剑借给师兄的。我说,我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秋雪说,师兄让她来照顾吧。我说:你跟我师兄很熟吗?秋雪说:我喜欢上他了。我惊异道:什么时候的事?秋雪说:从他上一次挑战我父亲时,她就喜欢上他了,她说师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很吸引他,让她着迷,终使飞蛾扑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我想,难道专注于事业的男人比较吸引女人?我反问秋雪:那我呢,你当我是什么?秋雪说:我当你是很好的朋友啊。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误会了。我回想起我跟她的美好一切,秉烛夜谈,屋顶聊天,驿站通信,还有分别时的拥抱,我都想不明白这些表示什么。我就懒得再想了,我和我的羊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