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东北,白山黑水,大棉袄二棉裤的日子往往要挨上半年,这个冬天才算结束。屋外的北风刮得呼呼作响时,清脆爽口的小菜、秀色可餐的甜点,都及不上那一锅热气腾腾的炖菜。
东北人的炖和南方人的煲不同,讲究大油多肉、浓汤厚味。
干柴烈火之上架上一口铁制的大锅,几勺子油舀进去,锅里像个小湖一般。不一会的工夫,大火把小湖烧得鳞浪层层。葱花、姜米、蒜蓉,这般精细的刀工在东北是行不通的,全部要连刀成段。加上八角、桂皮,足足一捧下到油锅里,顿时油花翻滚,榨的满屋子都是略有些辛辣的香气。
肥瘦相间的一块肉铺到菜板上,几刀剁下去,化作核桃大小的块。这时,不由得想起梁山好汉常说的一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葱姜榨到差不多五层熟时,将肉块下锅,锅内立刻如掌声雷鸣,这道工序叫做煸。随着滋啦滋啦的响声,百般滋味侵入其中。南甜北咸,东北人做菜,除了盐之外,酱油也是少不了的。肉煸得差不多时,满满一大汤勺酱油倒进去,一团夹杂着酱香的白气腾起。待白气消散,锅中的肉块已成了诱人食欲的酱红色。怎一个香字了得。
肉一上颜色,菜就该入锅了。浓厚和清淡热烈地混在一起,没过一会就彼此融合了。此时注入沸汤和盐,剩下的,就等时间把美味促成。
早些年,东北这地方一到冬天,可吃的菜便只有秋天晾好的山蘑、不畏严寒的白菜、深埋在地下的土豆与大萝卜、再有就是家家户户都要渍上一缸的酸菜。如今蔬菜丰富,可还是这几样,成就了东北人的炖。
在东北,最有名的炖菜恐怕非小鸡炖蘑菇莫属。东北有句俗话,“姑爷领进门,小鸡吓掉魂”。说的是新姑爷第一次到丈母娘家,丈母娘是一定要用小鸡炖蘑菇来招待的,可见这道菜的隆重。散养的柴鸡配以野生的榛蘑,炖出黑土地上的原汁原味。这鸡炖得有多香?吃到最后连碗底的残汤、肉末、碎蘑也一股脑倒进饭碗里。东北人不会细嚼慢咽,加之米饭泡了汤,爽滑至极,这碗饭三下五除二就进了肚。桌上只剩下两只碗,空空如也。
柴鸡与榛蘑都是价格不菲的,在过去,那是富贵人家的吃食。寻常百姓也有他们的盛宴——酸菜炖粉条。青青白白的一锅,看似清淡,实则暗藏荤腥。酸菜这东西,素极了,所以炖酸菜的肉往往是越肥越好,还是清汤寡水,又以粉条辅之。炖到一定功夫,肉片肥而不腻、酸菜素而不柴、粉条晶莹剔透、汤汁鲜美浓稠。
雪花落了,当家的外出做工回来,鞋一脱上了炕,钱袋子往媳妇手里一塞,吩咐一句:“翠花,上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