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到阿贤的电话,问我怎么没去他的婚礼,他本想介绍我认识莉莉丝的…我一愣,突然想起那个眼神倔强善于说谎的女孩。
跟莉莉丝是大一时认识的,大三开始少了联系。
她忙着父母安排的雅思,准备出国,我忙着画些廉价的油画,累着糊口。很少见面,哪怕遇见,一个微笑一个好巧,我挠头,继续画画,她打开手机,开始刷屏,对面对的尴尬持续到空气都开始结冻,然后我转身或者她离开。
渐行渐远的那一天,她出国,让我等她两年,如果我们还想有未来的话。我说好。
阿贤是我的学弟,家境殷实。一次他来南方看我,吃饭的时候说起,他喜欢上一个姑娘,可爱单纯有点倔强,不是以往的那种肤白腿长姿势柔软类型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结果,毕竟异地相隔,一年的等待会不会太夜长?
看着阿贤干净的外表,再比照自己,会抽烟,吹风流眼泪,喝酒也经常醉…我压下自卑,告诉他,不会的,你那么善良,优秀的人一定会等到真爱的。他说但愿吧,毕竟和她只有过一夜。
他走后我继续画画,偶尔通电话,想象着他那头喧嚣音乐下的灯火辉煌,比照着眼前昏暗民居的灯光昏黄,一个裹金镶玉,一个累得像狗。只能数算着莉莉丝回家的日子,想一想快一年了,就多些力气。
一天他电话我,说他给那女孩买了她爱的铂金鞋,买了一窜焚过香的红线珠链,还有斑马裤琉璃衫…最后他问我,能邮包给我,让我去机场送给她,她坐南方城市的班机回来,不让他接。我说好,他便告诉了我她的班机。
我在机场拨通了她的号码,她没接,只回了简讯,问我地址在哪,她有空来取,我发了地址。
夜里有人敲门,我开门,原来是她——那个让我等她的莉莉丝。残存的侥幸,赤裸的现实,我突然问不出话,她也解释不出口。送她下楼,在街道等车,上车的一瞬间突然想抱她,她却躲开,一声抱歉,坐上车,车跑得飞快。
带着那种心爱的人和别人好的那种难过,那种别人那么轻易替代了我的难过,联想着阿贤口中尖刻“一夜”时姿势柔软的话,我上了楼,我关上灯。
静静地坐在黑暗里,想着阿贤上次来看我时我祝福他的那些话,沉寂着悲伤,忍住拍打自己的耳光。
不是让我等她吗?她不是告诉我还得一年才回来吗?对我来说,或许没人可以像她,对她来说,却每个人都可以像我。这样的疼痛方式,一阵一阵袭来…
疼痛着,门又响,打开门,那个大一学期开始的第一天,我就在她经常坐的书桌上刻下了“我好喜欢你”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我们又一次相拥,用一切的恣意妄为撕扯着彼此衣服,也替代了言语的解释。我欢迎她回归,我谅解她欺骗,都是人,怎能不犯错。
之后阿贤陆续的电话,没了喜悦,多了言语不清,大概是醉着。
我试着掩藏起她的秘密,安慰着,“阿贤,没事的,记住,时间是把猪饲料,喂着喂着我们各自吃着吃着,总能等到那个会回来的人,总能找到那个不会走的人…少喝点酒,也早些睡。”他说好,喝完这瓶、摆平了那个软妹子,他就回。
之后的日子,我和莉莉丝甜蜜着生活。她陪我吃遍了泡面的很多种吃法,干吃的、水煮的、煮完之后油炒的,或者是干拌的,我陪她看遍了她落下的韩剧,狗血的、一波三折的、历尽磨难结局却还是悲催的。直到某一天的我早上醒来,床边空了,不见她人影,电话也不通。
一个人熬过漫长的白天和寒流侵袭的深夜后,一遍遍反思,翻开记忆,试图寻找那些我的过失…天明时突然顿悟,我成了那个傻傻的笨蛋!那个两手空空却想吃天鹅肉的笨蛋!
之后的之后,变化的是季节不断的交替,不变的是我依旧的熬夜画画,画那些那年冬天,那个校园,与她相遇时边上凋零的叫不出名字花朵的画。
只是难得失眠时会疑惑,为什么那次她折途返回?为什么她不辞而别?爱我的?不爱我吗?可惜,结果没人告诉,答案不得而知。
只是偶尔得闲时想忘却,忘却她对我曾经说的话——若要漫步在星空之上,必须由三月做莉莉丝的桥,只要三月愿意等。
可惜最终等到的,是残墙般的苍桑,破壁般的苍白,是遗忘不却般的无奈。不得靠近,避免过多忧伤。
偶尔酒后的梦中,还是会与她莫名相遇,像几年前的那次,在那个夏季落英缤纷的校园坡道泼上了翩翩初雪的季节,她突然转身抱住我,跟我说,“好巧,我不嫌你穷,我想跟你表个白。”她解下了左边脚裸的那窜红线珠链,一个给我,一个留着,约定白头偕老,约定伴我随行。她说,“记住了,若要漫步…”然后我们接吻,我们承诺。
醒来时,小苍天试图让我明悟些看透些,好封住我唠叨着的悲伤。它说,时间是把猪饲料,喂着喂着你吃着吃着,总是能等到那个会回来的人,总能找到那个不会走的人——她回来了,但不代表她依旧不会走!
而后记得不清的一天,突然收到了她相隔已久的邮件:“三月:你好。
后天是阿贤和我的结婚日。我想,你大概不会来吧。只想跟你说,做女孩星空桥的男孩得墩实,戒了画家的梦吧,面对现实!”
我把那些努力工作,才能保证自己不饿肚皮的画笔统统丢进了海里,丢进了那个让我与她异地相隔的海里!学着猛兽般朝海咆哮,一把接着一把扔沙,直到筋疲力尽后,海还是那么的辽源,我还是那么的落寞,和渺小…静静地舔舐完伤口,买画笔,继续画画。
时间继续撒着猪饲料,它喂、我吃,沉淀起了清贫日子的相安无事。直到今天阿贤的电话。
额,在呢,听得见听得见。
“那个,我说,介绍你认识莉莉丝的,你等一下,莉莉丝,来接电话!是那个在南方机场给你送邮包的三月,还记得他吧,可惜他今天没能来。”
一阵沉闷的窒息之后,我听到了电话那头那声轻曼的话,“嗨,三月,我是莉莉丝,我老公总是提起你呢,你有困难就吱声,别不好意思的,哈,对了,请柬里的东西收到了吗?”
听着她越压越低的话,我倒空废纸篓,抖开那团请柬,抽出了一张便签,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三月,我们的过去,别让阿贤知道了,他不知道,我希望他一直不会知道。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告诉她知道了,然后她声音响起,祝我们不见的岁月各自生辉,我说谢谢,也祝她长命百岁颠沛流离!
挂上了电话,冲出门,在寒流依旧的冬雨中,跑过霓虹耀眼的街道,跑过孤路零星的景道,我到了海边。听着海替我咆哮,“此生不见!来世不见!万千轮回也都不见!”
直到最后海突然平静,我啜啜地祝福,愿我们在不见的岁月,各自生辉…
回到家,我继续画画,只是不再画那年的花,也不再想那年的话。因为全是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