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再看一次狮子” 。
说这话的时候,我和表哥都坐在双杠上,晃悠着双腿眺望着远方的中学,这是我俩逃学的第十二天,按照正常的课表来看我们现在应该正在操场踢足球,而不是闲坐在这儿数路过的汽车和远处田里的水牛的。
记得狮子来的那次,我们也是这样无所事事,马戏团雇了一辆大卡车,把狮子锁在车上的笼子里环岛游行,沿途追赶观看的路人很快就把街道围堵的水泄不通,有人冲它唱歌大叫,有人扔进去香蕉,还有人把手伸进笼子里冲它挑衅,它都不理,甚至连头也不抬一下,像是死了一样。
这不是人们常识里猛兽的样子,但好在之后的歌舞女郎表演救了场,让观众放了它一马,只有我和表哥在直直的盯着它看,希望它能站起来。
“你说它为什么不动”。
“可能它真的死了吧”。
我和表哥每天都想看到这只狮子,胖子说他有门路,鹤浦影剧院背后有一个小院,进了院直走能看到剧院的后窗,从后窗里面能看得到候场的狮子还有换衣服的歌舞女郎,他说他每次找不到他爸都会在这里等,一等一个准。
然而我和表哥试着翻过去以后却没有找到窗户,墙是完整的一块,我们甚至敲了每片瓷砖,期待会有暗门出现,但终究未能如愿。
院里有一口井,会隆隆隆的响,井沿很高,盖了木板还压上了大石头,但井水就是隆隆隆的响,我们不敢掀开木板,也不舍得离开,胖子后来告诉我说那里面有一条龙,他有一次往里面扔进过砖头,结果是听到了肉被撞击的钝声。
胖子家住在鹤浦影剧院的对门,那是一个丁字路口,四通八达,用他爸的话来说是全岛经济运行之枢纽,旱地马六甲,实际上他家是卖炒粉的,本来就两根电线杆的空地,被他爸常年累月的改造竟然成了个小店铺,两张桌子四条凳外加一个灶台这就是全部身家。
我们从公园双杠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快放学了,于是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去吃炒粉。胖子他爸特意在铺里给我们安排了vip专座,两个圆凳和一个翻过来的水桶,这本该是顿不错的晚餐,只是空间狭窄,他爸炒菜时蹭来蹭去的屁股让我没了胃口。
那天鹤浦影剧院门口的招牌是港星钟嘉欣的比基尼照,粉色的霓虹灯光像一片柔软的星海把她包裹在其中,广告牌迎着傍晚的微风舒展,仿佛钟嘉欣就在我俩眼前跳舞一样生动,我们坐在自行车上像被石化了似的保持缄默,这座影剧院如同一个泄露的葡萄酒酒窖,让注视它的人陷入久久的沉醉,直到晚风变凉了许久,我才发表出一点理性结论。
“钟嘉欣并没有薛凯琪好看”。
“嗯”。
距离我们再一次翻过鹤浦影剧院的后墙去寻找窗户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了,这十天里,我和表哥整日在山上闲逛,摘橘子和寻找能卖高价的兰花,我们征服了大部分的山顶,在山巅的风里忘情的向大海中的渡轮呼喊,还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来研究工程队凿山,看着一整座山被直直的削掉一半,站在伤口的穹顶向下看,挖掘机以及工房小的就像是一只只蚂蚁。
我们甚至考虑在山上彻底失踪一段时间,但潮湿的天气成了我们的阻碍。我们最终决定下山,鹤浦影剧院就是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