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ggie LI
为什么要写下这些文字,也许是不甘?也许是留恋?不不不,仅仅不想浪费这特别的一次出行,不想就这么随风而逝,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任凭时间驱逐,变得荒诞无味。
总有种与余生经脉相连,撕扯不断的痛感,曾看过一段纪录片,镜头描绘的是数百名实验者在面对十米高的跳水台上时的犹豫,挣扎,退缩,放弃,或者纵身一跃的全过程。那种恐惧,没有站在那里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嘲笑那些人的任何选择。“我的头脑告诉我‘跳下去”,我的身体却在不停地说‘NO’”精神剥离肉体是何种感觉,你真的知晓么?
对于我来说,眼前不是十米跳台,而是一片血红的夕阳,也是此生最后一眼余红。我就像远处那个小姑娘手中攥着的风筝,挣扎着渴望着那份自由,可即使用尽了股肱之力,使出浑身解数,都摆脱不了那根肉筋的撕扯。攥着那根绳子的是我的母亲,只要她轻轻一拽,我的整个脑仁似乎就要撬开骨盖,倾壳而出,我的所有皮肤也似乎要剥离骨筋,整层脱落,那种疼痛让我捶胸 顿足 痛苦的哀嚎,撕扯自己的头发,近乎要窒息而死。
犹如眼前这最后的落日,死死的扒着天空的衣角,企图跳跃,企图逃离,把这里当做最后的搏斗场,而另一边的牵拉也让它几乎垂死,一股股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好似正在被鲨鱼咀嚼着下半身的落水者,天空立马识相的变成了那片死亡之海,顷刻间泛出了一层层粘稠的血浆,一股一股的,像工厂里伸出来的那截粗管,滔滔滚滚。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瞪着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观赏着他生命最后的狂舞。
他一下 一下地在水中扑腾着,大口的喘着粗气,连一句救命都叫不出来,血液呛的他无法发声,七窍里也都被灌得满满的,似乎是有意要治他于死地,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在他的挣扎中,血水被越推越远,连东边的天都被浸染了,似是一场快速蔓延的瘟疫。在近一个小时的垂死挣扎后,这只釜底游鱼终于一息奄奄,到了最后的枯鱼之肆。他不再挣扎,归于了平静,鲜血迅速向他围拢,从东到西只用了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他闭上眼睛,像《海洋》中被割去双翅的鲨鱼缓缓地,沉默地,坠入海底,一动不动,连血色都只有一点点,在海水里很快消失了。海面还残留着他孤注一掷过的痕迹,带血的抓痕一直从南延伸到了北。偶尔的几丝清风拂过,掀起了刚刚隐匿下去的那片鲜红,赤裸裸的挂在那块黑粗布上。
起风了,我撕开遮挡在脸上的乱发,硬生生把它别到耳根后面。终于到了黑夜,我可以动身了,我喜欢黑夜,之所以喜欢,因为他可以隐藏一切,也可以暴露一切。
我拎起脚边的包,看了看手中紧紧攥着的那张褶皱的相片,捋平了它,用袖口擦去沾染到的泪渍,开始寻找那个地方。路过一片野草地,那些草繁密茂盛,中间簇拥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我感受到泥土掺杂着漂蓬断梗的清香扑倒我的面颊上,湿漉漉的,但我无法忍受昆虫啃食我的残躯,于是我转身走了。路过了一片麦田,田中站着一个草人,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看出来了我的疲惫不堪,同意让出三分地给我休憩。但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因为麦草摩擦的奚疏声让我心烦意乱。
不知走了多久,灯光开始刺痛我的眼睛。车灯,路灯霓虹灯像飞窜过来的火苗,烧灼着我的皮肤。我用胳膊遮挡住双眼,隐约看到马路对面刺眼的一团红光,我使劲地眨巴眼睛以尽快看清周围的事物,夜晚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是这么的妖艳美丽,美到让我无法直视。突然几声急促的汽鸣直捣我的耳膜,几乎刺透,我害怕的立马抱头捂住了耳朵,脸拧巴的变了形。对面的红光不知何时起已经环绕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一个个庞然大物从我的面前擦鼻而过,将耳根后的碎发又打到了脸颊上。
透过发丝的缝隙,我看到了桥的那头一身绿衣的婆婆,亲切地向我招手,笑的眼睛都完全凹陷了进去,我快步向她走去,此刻这道斑马线似乎被拉的好长好长,我走了好久,直到脚跟脱落,依然与路的那头相隔咫尺天涯。风把泪花从眼膜中吹出来,还没来得及掉落就被凤裹挟而走了。此时,那个绿色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模样也变得越来越熟悉,揉了揉眼睛,她没有笑而是在抽泣,眼睛红肿的嵌进了圆滚滚的肉里。我开始小跑了起来,那个身影却消失在了霓虹灯下,只剩下泪水留在风中那股酸涩的味道,呛得我一阵干呕。
我埋着头蜷缩在黑暗中的一角,看着黑暗外的车流,行人,贪婪的大口吮吸着手心里那个人的味道。眼球脱了水,再也合不上了。
2017.0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