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朵朵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村里来过几次外乡算卦人。
算卦的有男有女,有瞎子,也有睁眼的。
记得清的有两个人。
这年冬天的一天下午,改芳和几个小伙伴在家门口附近玩耍。
一家一户没有经过规划的房子,有瓦房,有草房,有新房,有旧房,林立随意,高高低低,夹杂着猪圈,鸡窝和半塌的土院墙。
冬日的太阳像是需要全力修饰的素颜姑娘,落叶乔木也全光秃秃的,天气有点冷,但是这一切都挡不住孩子们玩耍的天性。
嬉闹中看见东边十字路口,来了一位拄拐棍的陌生老太太。
改芳她们停止打闹,好奇的打量她。
只见她身量不高,穿着一身半旧的蓝黑粗布棉衣,挎着一个半旧的蓝黑粗布小包袱,黄黑的脸庞高高扬起,闭着眼抿着嘴,旁若无人,原来是个盲人。
她拄着一根棍,左捣俩下,右捣一下,一步一步来到邻居援朝太爷(高辈分的同姓,不是本家,年龄也不大)家柳树前的空地上停住了。她解开包袱,取出一些东西,原来是算卦的。
人很快就围上来了,开始有妇女来算卦。大约算得比较准,晚上在吉花婶婶家住下了。
这一住就是几天,队里的婶子大娘不断有人前去,报上生辰八字,算算自己,还可以附带算丈夫儿女。
一天夜里吃过饭,母亲领着改芳也去算卦。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她们也没有拿手电筒。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一会儿能隐隐约约看得清路,好在也没有多远,穿过两三所房子就来到了婶婶家。
婶婶把瞎婆婆安排在东厢房里住。东厢房是一排三间草房,里面放置的是粮食和杂物,稍靠外边有一张床,床边方桌上一盏昏黄昏暗的油灯把整个屋子照得能看清。
瞎婆婆在床上盘腿坐着,旁边放着她的小包袱。婶婶和她的两个女儿在床旁边的凳子上坐着,婶婶在跟瞎婆婆说话,她的两个女儿在用橡皮筋玩“开交”。
母亲和改芳进去,母亲和婶婶和瞎婆婆寒暄了一会儿后,瞎婆婆便开始给母亲算卦。
大意是推算家里每个人一生大致的吉凶祸福,性格脾气,父母临终时得哪个儿女的济(父母咽气时哪个儿女在身边就是得哪个儿女的济,也意味着哪个儿女孝顺。)
改芳那时候小,去了就和婶婶家的女儿玩,没有认真听,也听不太懂瞎婆婆的话,听见说自己的时候侧耳听了听,说改芳脾气各色,一生有三大灾,长大自己找事做。父亲得改芳的济,母亲不得改芳的济。
几年后又来了一个算卦的,是一个方正健康的中年男人,提了一个大旅行包,在改芳家靠大路的平台上展开了他的卦摊。
又是很快围满了人,都是妇女和儿童,围了大大的一个圈,把算卦的人和被算的人围在了中间。
算别人时改芳听了没有不记得了,那些围着的小孩子、半大孩子恐怕也和改芳一样,懵懵懂懂,凑了个热闹,听了个寂寞。
但是轮到母亲时,改芳记得是老老实实对着母亲站在算卦人旁边听,意思是母亲是一个晚年得福有口无心的善良之人。说的太多记不住,就记住了最后一句:“吃亏吃在你嘴上。”
话音一落,母亲身后的几个妇立马用肩膀你扛她一下,她扛她一下,嘴一撇笑了。
母亲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一句:“也没说啥呀。”
改芳也认为母亲是一个听不出好赖话又喜欢说话,说话欠考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