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假回外婆家吃午饭的时候，外婆叫了“大家祖”（四川土话，“家”读作gā，其实就是外公的爸爸）一起吃，家祖今年已经有80多岁了，黄色的皮肤上沟壑纵横，好像一摸就会有泥土掉下,眼睛虽然虚眯着，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浑浊，头发花白且短，仿佛扎根不稳的野草，随便一阵风就会被吹散--一切都是老去的死寂样子。
其实家祖一开始身体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老当益壮，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洗冷水澡都不在话下。但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确实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在一次“失足”之后住进了医院，险些熬不过去。但是上天可能终究是眷顾他的，眷顾着他熬了过去。但是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下地干活，露天洗冷水澡的人了。他开始变得更像一个“老人”，变得虚弱，变得无力。走路时颤颤巍巍，拄着一根不知什么木材做的拐杖，一步步地往前挪。洗澡的时候因害怕再次摔跤每次都要有人帮着洗。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只要一开口，就只能听见伊伊呜呜的说话声，听不清也听不懂。
在饭桌上我们谈到他的病时，他开口吱唔了几句，表妹凑上去费劲地听，才听清楚他说的原来是再生病我不要去住院了，花钱。脸上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和惶恐。表妹眸子下垂，却说：“啥子嘛，有病就要医！你要活到 100 岁咧！”我听着小家祖（大家祖的老婆）、外婆和外公对大家祖“委婉”的抱怨，默不作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却不知如何表达。因为我不是对大家祖表示不耐烦，也不是对外公他们的鄙夷。只是觉得在一句句话中，大家祖的身影更加佝偻了，神色愈发惶恐了。
我的喉咙中一股气涌了上来，有些如鲠在喉。之后几天陆陆续续的有各种亲戚来，久未和他们交谈过的我像一个第三者，冷冷的看着他们因大家祖生病看病而出的指指点点，对责任的推脱，对生活的疲惫，对困苦生活的恼怒。其实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好像年纪愈大愈明显，生活越不富裕越这样。一种悲哀和无奈漫上心头，换了我，是不是也会这样呢？就这样平平凡凡的成为一个庸碌之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