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的节目中，我们已经讨论了虚无主义人生观的三种形式。第一种是皮浪式的怀疑主义，第二种是古典式的犬儒主义，第三种则是新犬儒主义。

基于自然科学研究的伊壁鸠鲁主义

这三种观点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对于自然科学都不是特别感兴趣。皮浪主义认为，自然本身是无法被认知的，我们得悬置对于世界本质的判断。古典犬儒主义虽然重视自然，贬低习俗，但是他们所说的自然更多的是指自然而然的身体体验感受，而不是对于自然界的理性研究。新犬儒主义的产生，虽然与现代科学技术对于人的全面边缘化有点关联，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新犬儒主义者自己对于科学有兴趣。

因为从个人体验的角度上来看，运用某项技术与科学研究不是一回事儿。一个人可以对核裂变与核聚变反应完全一窍不通，照样可以开开心心地使用来自核电站的电能。而使用谷歌翻译的人，也可能是完全不懂深度学习的。

与之相比较，我们现在要说的这样一个学说，就是伊壁鸠鲁式的人生哲学，则是基于自然科学研究的，尽管古希腊罗马时代的科学研究，是非常的落后和粗糙的。大家可能会问了，为什么自然科学的研究，会与我们今天所说的虚无主义的人生态度发生联系呢？

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我小学高年级的时候，通过阅读一些科普读物，我第一次知道宇宙中有超新星爆发这个事情，第一次知道宇宙中有黑洞。我突然就觉得地球好渺小，人类好渺小。这种仰望星空的行为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减压，但是有时候也会引发某种很深的恐惧，就是对于人类未来的担忧。担忧地球会不会哪一天被天外的天体击中？如果在银河系附近有中子星爆发，影响到了地球，把我们全部杀死了，该怎么办呢？所以我每次看到这样一个浩瀚的银河的时候，我会被一种非常的虚无感所征服，我就觉得在可怕的未知的宇宙面前，我什么都不是，这就是虚无主义的一个可能的来源。

我可以再举一个例子，石原里美主演过一部高分的日剧，叫《非自然死亡》。里面有一个法医，这法医不是石原理美，是和石原理美相互抗衡的另外一个法医，叫中堂系。他说过一句很有名的台词，就是不管什么人死了以后，在解剖台上被解剖，切开来以后就是一堆肉罢了。这显然就是一个学解剖的人或者是学医的人，自然而然地具有的一种关于人类的观点。你学了这些自然科学知识以后，也会由此引发你对于人生态度的一些观点，也就是说你更容易看淡生死。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笑话，但也可能不是笑话。这内容就是说在一些三甲的医院，那些大医生他们私下里吃东西，并不是特别讲究口忌，也就是说不是说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他们不是很担心三高，尽管他们显然比一般人更懂得应当如何避免三高。这里就有一种解释了，这些医生反正天天都在看生死，生死早就看淡了，知道迟早大家都会只有一个结局。不管在此之前，你是三高，还是三低，所以能吃一点就吃一点，至少这辈子我吃过不少珍馐了。

这样的一种态度就是及时行乐，好像就很容易被打上享乐主义的标签了。这也就是说一种非常具有唯物主义色彩的自然观，似乎最后就引发了一种享乐主义的人生态度了。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要说一下唯物主义这个英文单词Materialism，它本来就包含有物质至上主义的意思。因此在英文的语境里面说某人是唯物主义者，就类似于说这个人不信神，没信仰，就知道享乐。

唯物主义：培养虚无主义的温床

说到这一步，我们大体上也已经看清楚了，为什么唯物主义的人生观，乃是虚无主义的人生哲学的一种表现。我们已经说过了，所谓的虚无主义并不是说物质世界不存在，而是说那些传统的道德说教留给我们的那一些道德啥的，都是可以被解构、被消解的。

这也就是说那种肯定物质世界存在的唯物主义，它恰恰非常容易成为培养虚无主义思想的温床。其具体理由有：

第一，唯物主义的含义就是说世界上除了物质啥也没有了。他们最喜欢用的一种文法结构就是这样的：所谓×××无非就是×××。

我们不妨回忆一下前面我们所提到的那句日剧的台词，“所谓人类，被切开来以后无非就是一堆肉罢了”。“无非”这两个字在逻辑上，排除了物质世界具有别的属性的可能性，比如神性、价值性、目的性都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列。

用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术语来说，唯物主义就是一种排斥了目的因的哲学，并且唯物主义试图让动力因去解释世界上的一切的运作。但是几乎所有的我们能够想到的对于人生意义的描述，似乎都会牵涉到目的，都会牵涉到你为了什么这样的一个句法结构，你把这一切全部消解掉了，那么这样的一种思想不是虚无主义又是什么呢？所以唯物主义天然就是虚无主义的。

伊壁鸠鲁的自然观：原子论

当然了，在中国提到唯物主义，很多人都会想到马克思，殊不知马克思思想的一个古典源头，恰恰就是古典的唯物主义者伊壁鸠鲁。

请注意，青年马克思的哲学博士论文的题目，就是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与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之间的差别，也就是说青年马克思乃是伊壁鸠鲁的一枚铁粉。那么伊壁鸠鲁又是何许人也？伊壁鸠鲁生于公元前341年的萨摩斯，父母都是雅典人，他在18岁时搬到雅典，之后去过小亚细亚，并且在那里受到过德谟克利特哲学的影响。

在公元前307年，他在雅典建立了一个学派，叫花园学派。这个学派在他去世之前一直在雅典活动，据说在庭院的门口有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陌生人，你将在此过着舒适的生活，在这里享乐乃是至善之始。

我们不妨回忆一下，在柏拉图学院的门口也有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的是：不学好几何学不得入内。与柏拉图学园门口的那块告示牌相比，伊壁鸠鲁的花园学派的招生广告，可真是亲民，不过我并没有考证到他们的学费是不是也是那么的亲民。

伊壁鸠鲁在罗马时代收获了一枚铁粉，这就是哲学家卢克莱修。卢克莱修著有哲理长诗《物性论》，在这个诗里面它系统保留伊壁鸠鲁的学说。要离开卢克莱修来讨论伊壁鸠鲁是困难的，就像脱离柏拉图来讨论苏格拉底是非常困难的一样，所以下面我们偶尔也会提到卢克莱修的名字。

首先我们来看看伊壁鸠鲁的自然观，我们刚说了伊壁鸠鲁提出了一种系统的关于自然的学说，就是所谓的原子论。原子论的真正提出者是德谟克利特，他生于公元前460年，卒于公元前370年，伊壁鸠鲁则继承了德谟克里特在这方面的学说。

在原子论看来，世界的本源乃是原子和虚空。这里所说的原子并不是今天物理学所说的原子，而是某种通过哲学思想而提炼出来的概念。（原子）它所指设的这个东西乃是某种不可再生的物质微粒。请注意这是哲学家想出来的，并不是他们通过做实验做出来的。

今天物理学家会说，我们今天所说的原子仍然是可以被区分的，不是不可再被区分。因为今天的原子它就有个原子核，原子核往往是由中子和质子构成的，在原子核外面还有一些电子绕着它转，因此原子还是有它的下级结构的。那么古典原子论者所说的原子则是没有任何的下级结构的，它是不能再往下分的，原子运动的场所则被古典原子论者称之为虚空。

灵魂由原子构成，并且也会腐朽

我在这里不想去讨论德谟克利特与伊壁鸠鲁的原子论的技术性细节，而只想讨论一下他在人生哲学方面的意义。不过要讨论其在人生哲学方面的意义，前提是要讨论清楚原子论是如何看待人的。我们都知道传统哲学如柏拉图哲学，是把人分为肉体和灵魂这两部分。就肉体而言，伊壁鸠鲁主义者认为这就是一堆原子的聚合，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么灵魂呢？伊壁鸠鲁的观点是你硬是说人有灵魂的话也是可以，但它不是与身体完全无关的一个抽象的对象，它就是物理世界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灵魂也是由原子构成的。如果你把灵魂说成是一种非物质的东西的话，会产生一些哲学问题，即非物质的灵魂是如何与物质性的身体彼此之间发生因果联系的呢？很显然，唯有物质性的灵魂才能够与物质性的身体发生彼此的联系，彼此的产生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灵魂也是会腐朽的。也就是说构成灵魂的那些原子，他们的聚合形式有时候也会崩解。从这个角度上看，我们没有理由赋予灵魂以非常特殊的哲学地位。这也就是说伊壁鸠鲁主义者姑且可以使用灵魂这个词，但是他们把柏拉图意义上的那种不朽的灵魂给消解掉了。

我们都知道柏拉图主义者一直希望自己死后能够不朽，不朽的一个支点是什么呢？就在于灵魂本身是不朽的。但是这样的一个支柱现在已经被伊壁鸠鲁主义者给消灭掉了，这是伊壁鸠鲁的人生哲学能够走向虚无主义的一个重要理论步骤。

以唯物主义的框架，说明知觉的真实性

不过这里有一个理论问题，假设世界上没有那种柏拉图意义上的不会腐朽的灵魂，那么我们又该如何说明知觉的产生呢？

请注意，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认识论的问题，这个问题对于说明伊壁鸠鲁享乐主义思想仍然是有一定的意义的。因为你要享乐，你的前提就是感官享受的真实性，而感官享受的真实性的前提就是知觉的真实性。而在不少哲学家看来，知觉的真实性是需要灵魂力量来担保的。在这种情况下，伊壁鸠鲁主义者如何在一种唯物主义的框架中说明知觉的产生呢？

伊壁鸠鲁在这方面的观点，可以说是非常天才地预见到了后世神经科学的观点。他认为物质意义上的灵魂是由两部分构成的，一部分就是所谓的心智，大约位于胸部，是处理各种感觉的。另外一部分是精神，是位于身体的周围。有一些评论家指出，伊壁鸠鲁实际上是以他的方式在讨论今天我们所说的神经系统。我们都知道神经系统分两个组成部分，一个是中央的神经系统，或者说中枢的神经系统，它是处在脑子里面，这就相当于伊壁鸠鲁所说的心智。

只不过伊壁鸠鲁时代的科学实在太落后了，他竟然误以为这样一个中枢神经系统是在胸里面，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是在脑里面。而伊壁鸠鲁所说的位于身体周围的精神，则有点类似于今天所说的周围神经系统，或者说外围神经系统。

好，因为伊壁鸠鲁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所以无论是心智还是精神，归根结底也是由原子所构成的。不过与构成身体的原子不同，构成灵魂的原子有它的特点，它非常的轻，非常的细微，非常的高档，而构成身体的原子就比较低档，是那种比较重，比较大的原子，它运动也不积极。

那么灵魂的这种原子就游走于各种粗糙的、低档的身体原子之间，产生鲶鱼效应，以赋予身体的整体以活力。那么知觉又是怎么产生的呢？很显然知觉的产生是纯粹的物质世界，而不是精神世界。

按照伊壁鸠鲁的观点，我为何能够看到花瓶呢？我们都知道花瓶与天下的万事万物一样，也是由原子构成的。它作为一种原子的聚合，会向空中放射出一些原子的散流，这些散流就像溢出花瓶的原子聚合的一些流浪儿在空中飘来飘去，其中的一些散流当中的一些原子，就会进入我们的灵魂原子系统，扰动这些原子。灵魂原子就通过与这些入侵的花瓶的离散原子产生了相互作用，就产生了对于花瓶的知觉。

这套理论有点小意思。因为我个人认为这套理论的科学细节虽然有点模糊，但是它会引申出一些有趣的结论，以便改变大家的人生态度。其中第一个引申结论是这样的，也就是说根据上面这种学说，幻觉与错觉之间的界限是不存在的，或者说至少它的绝对界限是不存在的。

比如为何我梦里面有花瓶呢？按照伊壁鸠鲁主义者的解释，这是因为花瓶的一些零散的原子还留在我的体内，让我产生类似的知觉。这也就是说伊壁鸠鲁是怎么解释我们会产生对于真实的花瓶的真实知觉的，（以及）我们怎么产生对于花瓶的幻觉的，这两者是一个解释路子。这就会导致了一个非常具有人生哲学意蕴的理论，即我们不必太在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区别。

打击或宽容吸毒，背后有什么哲学理由？

请注意，这个结论似乎有点皮浪主义者的味道。皮浪式的怀疑主义也说真相是啥，我们把它悬搁起来就行了，不用管。但仔细一分析，伊壁鸠鲁主义者说的与皮浪主义者可是有点差异的。伊壁鸠鲁的意思是说，关于为何我们有知觉、为何有幻觉，我们是有一套科学的解释的，这就是原子论。

而原子论本身是一套真实的理论，我们是不需要把原子论给悬搁起来的。毋宁说在预设原子论本身的正确性的前提下，我们的幻觉与知觉可能是同样真实的，因为原子论都能够对他们加以说明。大家会问了，伊壁鸠鲁主义与皮浪主义之间的差别似乎是非常的微妙。你在学术层面上是可以把它说清楚，但这对人生态度有什么影响呢？我认为还是有影响。

要说清楚这个影响我就必须讨论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这就是吸毒。我们都知道，吸毒是我国严厉打击的犯罪行为，我在这里也借这个机会，向各条战线上与贩毒分子进行斗争的缉毒警察表示敬意。

但是也毋庸讳言，在世界上的某些国家，软毒品的吸食是被允许的，比如说大麻这样的东西。毫无疑问，一个人如果完全不吸毒，或者说他偶尔吃点软毒品，或者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瘾君子。这三种人生道路会导致三种完全不同的人格。对于这样一个问题我不想多做解释，因为这是常识的一部分。

这里我提出的一个哲学问题是打击吸毒，有没有哲学理由？或把这个问题反过来问也一样，某些国家宽容吸毒，这背后有没有哲学理由？我们马上可以想到一个反对吸毒的理由：吸毒会让人产生很多很多的幻觉，而会破坏吸毒者对于真实世界的正常知觉。

在这里我们必须预设，对于世界的正常知觉是具有伦理上的正面价值的，而幻觉则具有负面的价值。因此如果有一种药物，它的主要功能就是触发幻觉，那么它在伦理上就不应该被欢迎，所以我们要打击吸毒。按照同样的论证，我们就不需要打击其它的提神性的食品或者饮品了。比如说咖啡，咖啡也能提神，毒品也能提神，为什么我们不去打击喝咖啡的行为呢？因为咖啡不会导致幻觉，相反能够增加我们的知觉的敏锐度。

现在麻烦的是上面的论证碰到了一个敌人，这个敌人就是伊壁鸠鲁主义者。如果伊壁鸠鲁本身的自然科学知识，能够通过援引现代生理学而得到更新的话，那么伊壁鸠鲁就可以轻松地破解上面的批评了。他可以这么说，实际上我们所有的感觉，无非就是特定神经元的激发，而由药物所导致的激发与由实际物理刺激所导致的激发，从微观层面上看都是一回事。也因为这一点，我们为何要对药物所引发的幻觉耿耿于怀呢？知觉与幻觉，难道不都是所谓的物理世界吗？所以吸毒没事。

听到这里不少人可能都会听出一身冷汗，伊壁鸠鲁主义竟然可以引出这样的一种挑战社会习俗的言论。好吧，我们不妨先回回神，想想如何继续证明吸毒的确是不正当的。一个很容易想到的补充性的论证是这样的，即吸毒它除了会破坏我们的正常知觉以外，它显然会明显地影响健康，减少寿命，而我们应该都不喜欢减少寿命吧？

没想到伊壁鸠鲁主义者对于这样的批评，也已经准备好了回敬的方案。他们的意思是上面的论证预设了怕死是正当的，但在原子论看来，怕死却是没有哲学依据的。这也就是原子论的身心关系理论所引出的第二个与人生哲学特别有关的推论。

为何说怕死是没有哲学依据的呢？因为从原子论看来，死亡的本质是身体初造原子的聚合形态崩溃了，由此，细微的灵魂原子就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只能在空中到处飘荡，这只是一个自然事件而已，有啥可怕的？反驳者会反问，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但它也毕竟是我的身体的分解，我的身体是唯一的，我为何不怕呢？

伊壁鸠鲁主义者的再反驳如下：你既然还活着，那么就说明你的身体还没有被解体，所以对于你而言，死亡这件事并不存在。而对于已经死的人来说，他们已经死了，所以他们也无法怕死了。所以怕死这件事无论对活人来说，还是对死人来说，都毫无意义。

这个反驳貌似有点道理，但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地方不对劲。因为很明显，这个反驳它抽离了时间因子，我们怕死不是因为死亡发生了，而是因为死亡即将发生。死亡事件不断迫近，尽管它没有发生，但是这足以让我们在心理学上对它产生畏惧。伊壁鸠鲁的论证，似乎遗漏了对于即将发生之事的心理学体验的分析。

卢克莱修的时间对称性论证

不过伊壁鸠鲁在罗马时代的铁粉卢克莱修则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论证，试图弥补伊壁鸠鲁的论证当中的漏洞，这个论证也被称之为时间对称性论证。这个论证是这样的，时间是对称的，过去与将来对称，过去的一年与未来的一年对称，过去的一百年与未来的一百年对称等等。

好吧，有人怕死，实质上就是怕他的未来，这一点我们是可以肯定的。但是按照时间对称性原则，他也应该害怕过去，比如害怕他没有诞生之前的过去。但几乎没有人怕已经过去的那些事情。那么按照对称性原理，他既然不怕过去，也没有必要害怕未来。既然你对未来都不怕，为何要怕未来的死呢？总而言之，没有必要怕死。

这个论证的预设就是时间本身的确是一种对称性的结构，为何我们一定要接受这个预设呢？为何个体的生命时间的体验不能是射线的形状呢？比如以出生那一点为射线的起点，或者以当下为起点，然后这个射线就射向未来呢？伊壁鸠鲁主义者对于这个问题的可能的回答是，这种意识中的时间结构，可能不是宇宙中的原子所在的时空框架。既然我们是原子论者，我们就要尊重原子的时空框架。

很显然这种回应又体现了伊壁鸠鲁主义的虚无主义本质，在他们看来，人类的信念也好，习惯也罢，除非与原子论发生了牵扯，否则都可以被虚无化，就连人类的通常时间体验也是这样。

好吧，我们上面已经说明了为什么伊壁鸠鲁主义者不怕死，而我们前面还说了，这个观点很容易被发展成一种为吸毒行为进行辩护的理论。看来宣扬伊壁鸠鲁主义真的是有点危险。而且在中世纪，伊壁鸠鲁主义就是一个非常非常遭人嫌恶的立场标签，如果你的额头上被贴上了伊壁鸠鲁主义这六个字，你的麻烦就大了。大家就会说你没伦理，不信神，做事没底线等等。但是为了公平起见，我还是想说伊壁鸠鲁主义的思想是有一点正面价值的，没有那么的虚无主义。请听下回分解。

今日得到

1、唯物主义这个英文单词Materialism，它本来就包含有物质至上主义的意思。因此在英文的语境里面说某人是唯物主义者，就类似于说这个人不信神，没信仰，就知道享乐。

2、唯物主义的人生观，乃是虚无主义的人生哲学的一种表现。虚无主义并不是说物质世界不存在，而是说传统的道德说教留给我们的道德，都是可以被解构和被消解的。

3、唯物主义，是培养虚无主义的温床。其具体理由有：唯物主义的含义就是说世界上除了物质啥也没有了。最喜欢用的一种文法结构：所谓×××无非就是×××； 唯物主义就是一种排斥了目的因的哲学，并且它试图让动力因去解释世界上的一切的运作。

4、伊壁鸠鲁的自然观：原子论。在原子论看来，世界的本源乃是原子和虚空。此原子并不是今天物理学所说的原子，而是某种通过哲学思想而提炼出来的概念。请注意这是哲学家想出来的，并不是他们通过做实验做出来的。所说的原子则是没有任何的下级结构的，它是不能再往下分的，原子运动的场所则被古典原子论者称之为虚空。

5、唯物主义认为，灵魂由原子构成，并且也会腐朽——柏拉图主义者希望自己死后能够不朽，不朽的一个支点就在于灵魂本身是不朽的。这样的支柱现在被伊壁鸠鲁主义者给消灭掉了，这是伊壁鸠鲁的人生哲学能够走向虚无主义的一个重要理论步骤。

6、伊壁鸠鲁主义的虚无主义本质，人类的信念也好，习惯也罢，除非与原子论发生了牵扯，否则都可以被虚无化，就连人类的通常时间体验也是这样。

课后思考

学了今天的课程后，你对唯物主义有了哪些进一步的认识？

我之前认为，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是不信神，不信鬼，更不相信人死了灵魂还存在着。但很显然，我过去对灵魂永存的理解太狭隘了，或者说生活中的绝大部份人对于灵魂永存的理解都是太狭隘与片面了。

到今天为止，我对于神性、灵魂的理解有了新的认知。所谓灵魂永存，也就是说我们的肉身会随着物理上的消亡而消亡，但我们的灵魂（思想），却会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比如我自己家里就是这样的，虽然奶奶和爸爸已经过世多年了，但他们的思想，他们做过的那些事情，说过的那些话，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头，并深深得影响了我，很大程度上成就了现在的我。而我也将影响着我的家人和朋友，以及产生过链接的所有人，他们也会如我这般。

灵魂（思想）不会随着肉体而消亡，并且我们肉身存在时也会对我们影响至深——今天自己呈现的状态，其实是过去的自己思想锻造的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