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读《瓦尔登湖》时,常常因为某段话而唤起我儿时家乡的记忆,而儿时的记忆,往往不仅仅因为那时的环境,多半是由于那时刻那里的人使我们过的真实而快乐,是我们对世界产生好奇心的时候,所以才会在不经意的多年甚至几十年后灵魂依然能够唤起和与之碰撞。
那些白豆,红豆,绿豆,黄豆。
那些角瓜,西瓜,冬瓜,黄瓜。
那些玉米,小米,稻米,紫米。
那些苹果树,栗子树,桃树,山楂树。
山坡上,洼地里,树林里,河滩里。
烈日灼阳,瓢泼大雨,秋高气爽,炊烟袅袅。
地里编故事,晚上看戏剧,和知了睡午觉;夏天穿秋裤。
偶尔嗷嗷嚷两嗓子;
怨声怨气边干边嘀咕;
你在哪里回忆在哪里。
暑假每次回去找不到你就会去菜园,你肯定在那浇菜,
那些豆子,瓜,果,蔬菜是怎样长出来的?
那些微不足道的劳作,何必做的如此勤恳,如此持久~因为那是唯一赖以生存的基础。
单调枯燥的山上,各种花儿,紫色的叫不上名来,黄色的也叫不上名来,各种野菜,各种昆虫蚂蚱,各种石头,各种奇形怪状的悬崖陡壁,各种浮想联翩,远处看的见未曾到达过的下过雨的带着仙境的山,点亮了儿时梦境中神话般的景象。
菜园边上一个地窖,大概挖到五六米时挖出过许多战斗时或者生存时狩猎用过的器具,它们也曾在这片天空下居住,在数不清的年岁后重见天日。只是证明那个时代的人在这里存在过,就像几十年后的我们。后来当做废铜烂铁卖了8元钱,今天想想,可能会保留,也希望是从北京城某个角落里挖出来的东西,譬如鸟巢,故宫。
春天万物复苏,被冻了一冬天的冰也慢慢开始融化,各种绿色楚楚欲动,树林里是放学后的一片乐土,只记得苦麻子,一筐一筐的的挖出来用来给猪做食物。燕子挥动着它可爱的翅膀,从一片树林飞来,稍作停留,又匆匆奔赴另一片树林。
夏天,果农们会在自家果园搭上窝棚,带上饭,去看自家的果树,那里有个老头,没有想到如今最记得他,当时非常怕他,他总爱逗我吓唬我。我们从来不在自家的果园看果,总是一个山一个山的溜达,在别人家树上摘东西吃,跟着姐姐去找朋友玩,傍晚时卷起裤脚淌过凉丝丝的河水准时到家吃饭。
吃完饭,各家各户都在自家门前乘凉,村里趣事,老爷们老娘们的打浑骂俏,孩子们的嘻嚷闹趣,小姑娘小伙子们的约会都开始暗箱操作起来,有录天电影的去看录天电影,有扭秧歌的去扭秧歌。有看戏的去看戏。
有很多人晨练劳作避开烈日,中午午休,因为没有电扇,通常把门板卸下来睡在后门口有风吹来的地方。或者有些人不睡觉直接在树荫下做手工活或者哄孩子睡觉,偶尔会听到卖冰棍的,最多一毛钱一根,但那时能买根冰棍对于小孩子来说是相当幸福的事了;那时候,全村只有一家有电视机,全村人争相恐后的去占地看西游记,窗户外贴着一排脑袋。看完电视后妇女结伴去河滩里洗衣洗澡,孩子们去打水仗,男人们该下地劳作的劳作。
(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河滩用此图代替一下)
秋收,有块地,又远又偏,但那有一处人家常驻于此,石壁房子,有院子,养鸡,养鹅,干活累了,那是必去讨水之处,主人极其热情,每每会邀请吃饭,摊鸡蛋,现在想来也是温暖的那种生活也是令人羡慕的。月光下等待着秋收车送回家,看着秋收物,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看哪里都像有人影在蠕动,当跟着大人踏着月光往回走的时候是最踏实的。秋收后捡那些农民落下的花生,白薯,尤其是栗子,仿佛有种横扫战场捡兵器的感觉。偶尔会有一对老鹰在空中盘旋,一上一下,忽而靠近,忽而远离。
那条河里的鱼渐渐的因为天气转凉而变得稀稀疏疏,尤其到傍晚从河里淌过去,看不到多少。
冬天,带的盒饭总是带肉馅的大蒸饺,然后和同桌换蛋炒饭,现在想想当时可真傻,现在想吃那种味道的大蒸饺再也吃不到了。到了第三节课下课,带饭的同学开始抢着把饭放到炉子上热,就像大学上课抢座一样,我的饭盒永远被一个男生放在最前面先热,被保护当时认为是理所当然,如今显得那么珍贵。有很多中午不带饭的时候,压着白雪骑车到家,爬上梯子去房顶够白薯,然后把冻的白薯放到炉子上烤,然后在原路返回上学。晚上,依然是白薯,只不过是蒸的,从窖里掏上来的,还有萝卜,蒸白薯就着白萝卜丝汤,那是我最不爱吃的饭,每晚都是这个饭,锅里会再蒸上我第二天带的大蒸饺,我会提前吃只属于我的蒸饺,最好的宠爱都是从吃的被优待被区分开始。
(从微信找到这张图片-每次回家妈妈肯定给做蒸饺和炖肉,这是妈妈给我做的最后一顿蒸饺)
当白雪开始融化,村前总是会出现一排排晒太阳的老人,当在他们前面路过,会听到他们议论,这是不是那谁家的,或者这是谁谁家的谁,他们家有几个女儿,这个排老几。
那条河,冬天有一部分是不冻的,会有人在那洗衣,河的对面有一群勤劳的人在把秋收的白薯制作成粉条。
那片土地,不仅种下瓜果梨豆,也种下淳朴,坚韧,纯粹,诚实,真理,勤劳,幸福。
那片土地,收获大自然和人世间的善意,体会最纯粹的快乐。它柔软,轻盈,能让人重获新生。
那条河,承载着儿时的全部记忆。
那座山,编织着儿时的浮想联翩。
那些树,记录着儿时的妙不可言。
那些人,演绎着儿时的欢畅遨游。
小村庄,远离城镇,独自绽放。
小村庄,平平凡凡,彼时,他已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