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香港看的这部电影,香港的译名是《战云密报》,大陆译名为直译《华盛顿邮报》。香港的译名,总是会加多一些对于电影的理解,比如,这里《战云密报》就比《华盛顿邮报》多了一些故事的背景和紧张感。等我找到时间看这部戏的时候,香港也已经快下映了。还好我住的离市中心远,家楼下的电影院还有排场。
我是冲着斯皮尔伯格去看的这部电影,我跟同伴说,斯皮尔伯格的电影几乎没有坑,值得看。当然对于这部片一定要看的执着,不只是来自于奥斯卡提名和斯皮尔伯格。本片还有梅姨和汤叔这样的卡司,怎么看都是可以称得上豪华并且令人期待的阵容。
(下段有剧透:)
本片改编自历史真实事件。1967年,美国国防部长秘密组织研究小组对越南战争进行全面研究,旨在“留给后世全面了解越南战争”。但研究报告的内容对于政府的参战决策并不有力,所以并没有对民众公布。参与研究的埃尔斯伯格博士无法忍受政府对于真相的隐瞒,冒死将长达7000页的报告复印,于四年后交于当时的报业大佬《纽约时报》报道,以期结束越战。《纽约时报》发表一篇报道后,民众开始强烈质疑越战并呼吁结束战争,政府开始对其进行施压。迫于政府的压力,《纽约时报》停止了报道,而当时处在准备上市关头的地方报纸《华盛顿邮报》接过大旗,对于文件内容进行全面的报道,并赢得了与政府之间关于国家机密、国家安全和言论自由之间的诉讼大战。
(剧透结束。)
整部影片可以用工整来形容。前半部分铺垫时候,节奏缓慢,细节丰满;中间一段,矛盾爆发,紧张感推向高潮;结尾以报社印刷工厂的流水线为背景,场面宏大,又兼具仪式感,铿锵而有回响。影片中,有很多场戏,尤其是梅姨的几场重头戏,对白和动作都带着一种舞台剧的庄重感。
这种工整,在很多影评中,是一种不出彩的中规中矩,并且表示失望。也有人认为,整个故事的走向和结局,是一种乌托邦式的政治正确:神圣的言论自由战胜了狡诈自私的政府。我却以为这种工整的仪式感,是给正在死去或者已经死去的传统新闻事业的一场缅怀,一首挽歌。我们都知道乌托邦是一场梦,只是我以为,斯皮尔伯格老师并不是在憧憬这场梦,而是在悼念美国历史上存在过的那场梦。因为是缅怀,是悼念,所以需要仪式感,需要庄重,需要工整。
我不确定,在美国人眼里,他们为之战斗的言论自由是否也危亡。这部电影,除了缅怀已经被互联网替代的传统媒体,也在提醒着美国人民,不要战斗的初心。只是有些战斗,在有些地方,没有开始就已经宣告战败。但影片缅怀的感伤,我却也可以感受。在我的记忆里,我们也有过很好的新闻事业的。
小时候,外公爱看报纸,家里成打成打的报纸,就是我儿时的读物。很多新闻,都是需要记者们费劲心思去取材取证然后才写出来的。那时候的新闻,还有很强的公信力,付印的新闻,在大家心中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那些调查报道,读起来都好像侦探小说一样带感。那些调查记者,也还有着为了真想奋不顾身的正义凛然。儿时的我,对于记者无比崇拜,我应该是有个梦想,要当记者的,所以我修了新闻学的双学位。
但或许是互联网,或许是一次次的禁言,使得新闻媒体的公信力不再,打开新闻看到的不是无关痛痒的官话,就是网络上传播开的“旧闻”。这些都已让人痛心。更甚的是,失去公信力和拥趸的媒体,也慢慢丧失动力甚至良知。前些日子的“汤兰兰”事件,让人们对于这种丧失,再次震痛和反思。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可悲的是,在这个恶性循环里,人们的注意力也越来越娱乐化快餐化,注意力不断地转移在各个明星绯闻和网络热点间,独立和深入的思考越来越少。所以每当舆论一边倒的时候,我都会“蹭”地升起一丝怀疑,真的是这样的吗?
比如“江歌”案中,当全世界都咒骂刘鑫的时候,却没有人怀疑过江歌妈妈的一些谎言,甚至在谎言被证实的时候,还认为因为江歌妈妈的心情谎言也可以原谅。这种“受害者就是公义”的现象,真的让人感到害怕。多希望看到一些权威的媒体,可以做出一些权威的报道,并可以引导人们去公正地思考。但我知道,再权威的报道,在愤怒的人群面前,都毫无效力,尤其是这种隔着万千层屏幕的愤怒。
传统新闻行业正在死亡。这是一个由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科技、政治、经济、文化所共同影响的结果。显然已是无力回天的既定事实。实际上,也不需要回天。人们需要在新的节奏和秩序下,去追求心中最初的公义。所以,私以为,斯皮尔伯格并没有期待,用这部作品去改变什么,而是希望用这首挽歌,去提醒人们不忘初心。
有些民族,不能忘记前辈为之战斗过的公义;有些民族,需要唤醒自己埋藏在心底的为公义战斗的决心。
影片最后,梅姨和汤叔缓缓走在印刷车间里,机器声轰鸣,流水线不停歇地带着人们期待的真相流转。这两个为了这些真相甘愿付出毕生事业甚至人身自由的背影却越来越小,仿佛在说,在真相面前,付出的人,又何止这两人,付出的每一个人,又何其渺小。
致敬这场缅怀,这首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