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大师傅的来信因为性格性子直爽在炒货厂里很受欢迎,老师傅新徒弟都喜欢跟来信搭班干活。缺嘴儿虽然是来信的师傅,但他比来信年轻好几岁,且少言寡语,很快,来信就成了工人们当中最有声望的人。
腊月里的炒货厂昼夜连轴转,大家都喊工作时间太长了,要求再招人。来信因为养蚕时和中用同是受害者,两人成了患难之交,积极向李庆举荐中用。
李庆对中用是有所耳闻的,一开始有些犹豫,来信一五一十地把中用这两年的表现讲给李庆听,李庆才答应让中用来试一下。
来信托人把这个消息传到中用家,中用满心欢喜。尚在月子中的新凤一边奶着孩子一边打听中用的想法:“李庆叫你去帮忙,你去吗?”
“你这刚生了娃,我就走,可不行,等你出了月子再说吧!”
“等我出了月子就快过年了,反正现在家里也没啥活,妈会帮着烧吃的,带小歪,你要想去就去吧,赚点钱回来也是好,有了儿子了,要想远一点。’’新凤像在表态,又像在试探。
“钱以后有机会赚。’’中用说完吸了一口凉气。
大家都知道,在农村,要赚现钱,多难呀。新凤又想起了那些蚕,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滚。
“你去吧,明天一早就去,干到过年再回来,该是能存百十块了。要在家里守着我,见不着一分现钱的。”新凤有些无奈。
新凤打心底里不舍得中用在这个时候出门的,而且还是去花花世界的城里,当年的张勤也是为了钱进的城,最后把自己甩了。她怕中用又回到以前的模样,她想把中用留在身边,但是,留在身边并不能改善他们的生活,况且现在有了孩子,花销终归是要多一些的,就靠着那几分地,生活永远得不到改善,只会越来越难。
村里越来越多的劳力进城务工,拿回来实实在在的钞票,那些进城早的人,家里的生活水平逐年上升,新凤不是没看在眼里。谁都想过好日子,山女新凤的愿望并不奢侈。
中用找老妈商量,老妈也觉得中用现在都当爸爸了应该彻底改邪归正了,况且又是去给顶靠谱的李庆打工,寒冬腊月天,农活不多,自己能兼顾家里,也答应中用进城去找钱。
第二天,中用带上换洗的衣服,告别妻儿老小,踏上了进城的路。中用以前经常进城,唯有这一次,老母亲把他一直送到了村头,看不见中用的影子了,才转身回家。
弋大娘到家的时候小歪正在哭,小不点儿好像知道爸爸走了,平时酣吃酣睡叫都叫不醒,今天不吃不睡尽顾着哭。新凤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的走动,一边走一边抖动,小歪还是哭过不停。弋大娘接过孩子继续哄,发现小歪的牙龈上长满了小点点。
“哎呀,小歪长马牙了,你抱着,我去找根针来。”说完,把孩子递给新凤,进屋翻找缝补衣服的针。
针找来了,她又去厨房找来一根筷子,把针牢牢地绑在了筷子头上,接着点起煤油灯,把针烧得通红后,用嘴巴不停地吹着高温消毒过的针尖。
“把小歪给我,你蹲这儿,把他的头握稳了,别让他乱动。”说完,她自己找了一跟矮凳子坐下,把小歪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掰开了小歪的嘴,用针头小心地戳那排白白的小颗粒。
弋大娘的动作很轻柔,小歪并没有挣扎,戳破的牙龈渗出点点血迹,新凤难过得流下了心疼的热泪。“没事了,没事了,小孩子不知道疼,等我去找点公鸡屎,抹一抹,下午就消了。”
弋大娘说完起身就向一堆新鲜的公鸡屎走去,用它的食指蘸了一点厚薄刚好的便液,麻利地在小歪的嘴巴里抹了一圈,转身到洗衣池里涮了一下手,又在蓝布围裙上擦了擦手,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好了,没事了!快把他抱到屋里去,中午再给他喂奶。”
新凤听话地照做了。做了“手术”的小歪兴许是哭累了,也可能是牙龈不疼了。不一会就在新凤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