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死了个戏子，
城内最富盛名的顾爷顾红笙死在自家宅邸，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01
今日的顾府本是一片喜庆祥和，顾爷今日将在府中举办金盆洗手的道别宴，用他的话说，自己见过了花团锦簇，也见过了灯彩佳话，这一辈子够本了。
一大早，府内的下人就忙碌了起来，管家顾妈照例亲自带着下人去伺候顾红笙起床，等了许久，未见屋内有所动静，只好在门外请示，依旧没人作答。
顾爷从未晚起过，何况今日府内又有紧要之事，眼见日上三竿，此时还未见顾爷起身，怕是要出事，顾妈心中隐隐不安，不得不破门而入。
屋里和往常一样，镂空的雕花窗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洒在地上，小巧的香炉袅袅生烟，弥漫起淡淡的檀香，屋内正中的八仙桌子上尚有半壶残酒，帷幔后顾爷身穿戏服扮好了全装，斜躺在镶玉牙床上，手里捧着他最心爱的点翠头面，无声无息。
顾妈轻轻地唤他名字，依旧没有回答，走上前去，探查鼻息，已然断了气。顾妈顿时六神无主，底下下人也早已乱作一团，慌乱中顾妈在点翠头面下发现了一封遗书和一张男人的照片。
遗书不长，大概就是说，自己在戏台上唱过许多角色，下了戏台却觉得自己的生活平平无奇，因此饮了鸩酒。希望死后不要卸下自己脸上的油彩，他要带着这最爱的妆容离开人世。
遗书的最后还交代了家中事务不日便会有人前来主持，照片上的名字赫然显示着府中禁忌多年的顾家二少，众人吃惊不已。
当年的顾二少因将自己生母写入族谱之事，与顾老爷大吵一架后，便离家出走一直未归，据说连姓氏也改了母姓，从此顾老爷便命令不许再提及此人，未曾想此时能回来。
顾妈收敛了心神，把顾爷怀抱的点翠头面轻轻取下，这头面可不是寻常物件。
它与寻常戏子的“点绸”不同，上面的翠羽皆是从活着的翠鸟身上取下来的，为了保持这一分活性，每只翠鸟只取一根翎羽，辅以能工巧匠的手艺，搭配和田的脂玉、深海的蚌珠，用金丝银扣细细穿起，端得是价值连城。
如今顾爷魂销，这头面自当要好好保存，如今多事之秋，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收好了头面，顾妈吩咐下人，把道别宴的红灯喜绸撤下，换上白布丧幡，并嘱咐府中下人统一口径，若有人问起时，便说顾爷是病死的。给顾爷留下体面，毕竟他生前最在乎这些。
这时一旁的下人提醒到，是否要通知徒弟白牡丹回来主事，顾妈呵斥到：“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不知所谓的下人而已。”吓得发问之人不敢再做言语。
02
府外，那些因戏迷恋顾爷而早早递了帖子，要看谢幕宴的富家女来到顾家，却不曾想看到的却是满园丧幡，错愕不已。
急忙向门房打听：“这府上今日不是要举办谢幕宴吗？为何这般模样？”
门房见贵客来问急忙作揖回道：“府上今日确是谢幕宴，但我家主人今早突发疾病，已驾鹤西去。”
那所闻之人内心疑惑，这顾爷平日里身强体壮的，也没见过有何不妥，怎会在今日猝死家中？这其中定然有鬼。此地不宜久留。想到这，来人匆匆离去，连门都未尽。
半路上遇到正在赶去参加谢幕宴的相熟之人，告知事情原委后，那人也直接改道回了府。
只有个别过往标榜痴情的女子，来到顾府与顾妈说了声“请节哀”后，连灵前祭拜都没去，就赶忙溜之大吉。
顾妈看着这些在顾爷生前对他追捧不已，恨不得为他舍弃性命之人，现如今避恐不及的冷漠嘴脸，内心更觉悲凉。
此时的顾府，只有那因家道中落，两年前就住在府中，与顾爷青梅竹马的颜家小姐，悲痛不已，几次哭晕在灵前，下人为救她忙作一团，请大夫的、抓药的、端水的络绎不绝，更显府中凌乱不堪。
好不容易等她悠悠转醒，挣扎着又要去灵堂，为顾爷守灵，下人怕她再次晕倒纷纷劝说，这才作罢。
在府中下人手忙脚乱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后门一闪而过，直奔白牡丹所在的戏园子。
生前门庭若市，死后门可罗雀，令人唏嘘不已，也应了那句戏子无情，只是这无情之人到底是谁，也未可知。
03
夜色下的顾家祠堂阴森幽静，通往祠堂的的小路在花草与昏暗的灯光映衬下影影绰绰，好似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祠堂里瓷器打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只见管家顾妈因气愤而抖动的肩膀，与徒弟白牡丹怒目相视。其他下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立在祠堂外。
“师傅已死，家中又无亲属血脉在世，这继承家业之事定然是我，至于怎么处置这点翠头面，自然也是我说了算，顾管家，你不过是我师傅家中的下人，如若老实本分，我保你安度晚年，如若不然......"白牡丹说罢，扭动着腰肢离开了祠堂。
原本白牡丹从关系要好的富家女处得到传来师傅身死的消息后，本也不急着回来，想着这顾府上上下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徒弟，到时候还不都是自己的。
可下午就得到安插在府中的下人传来消息说那禁忌之人要回来，这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如若他回来这财产哪里还会有自己什么事，所以想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取走这点翠头面，以防夜长梦多。
若如自己安插在府内的人身份更高一些，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收到消息，使得自己如此被动。
祠堂门口与颜无痕擦肩而过，瞟了一眼她，冷哼一声离开了这里。
祠堂里顾妈因情绪起伏过大，而喘着粗气。
“顾妈，你没事吧.”颜无痕快步上前，边扶着顾妈坐下，边吩咐着下人端来茶水，一系列动作自然的像个主人一般。
顾妈没有搭话，接过茶，自顾自的喝着，而后轻舒一口浊气，缓缓道：“这么晚了，颜小姐怎么到这祠堂来了？”
颜无痕柔柔的声音传来：“我想过来看看红笙。”
“夜已经深，颜小姐还是请回吧。”顾妈不容反驳的声音传来。
颜无痕迟疑了一下，“顾妈保重身体，无痕先告退了。”走时眼神痴痴地望向堂中停放棺材的地方，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下次颜小姐再来祠堂，还请不要再用那沉檀龙麝，红笙不喜欢那味道，还请见谅。”顾妈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颜无痕身影微微一顿，快步离开了。
04
消息流传最快的便是这街头的茶馆，店小二端着茶水点心飞快穿梭，楼上楼下不时传来众人的谈笑声。这其中谈论最多的就是近日顾家发生的事情。
“你们听说了没？白牡丹为那点翠头面闹到了顾爷灵前。”来人一脸兴奋的说着昨日之事。
“当然听说了，我有位亲戚在顾家当差，据他说其实白牡丹原也不急着争夺财产，只是顾家有位二少爷要回来继承家产，所以才使得白牡丹这么急于拿到那价值连城的点翠头面，不过是怕到最后自己落得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是吗？，说来也是这顾爷无儿无女，只有白牡丹一个徒弟，给她家产一半家产也无可厚非。”
“什么无可厚非，你有所不知这白牡丹原是街头乞丐出身，无意间被顾爷所救，后死皮赖脸求顾爷收她为徒弟，顾爷一时心软，才留下她，没想到顾爷尸骨未寒，白牡丹就登堂入室，想要侵占家产，要我说，顾爷这是引狼入室......”
"不过那颜家小姐却是痴情之人，大好年华一直陪在顾爷身边，本以为两人能缔结良缘，却不曾想就此阴阳两隔，实是令人惋惜。"
“听说这颜家小姐从小与顾爷指腹为婚，本以为门当户对，谁曾想，她家被官府查出贩卖鸦片，全家老少锒铛入狱，只她一人逃出升天，一个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最后只能委身在顾家。”
“委身？你可不知顾爷有多宠那颜小姐，所有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上等之物，如此委身，在下也想去。哈哈”
“呸，你想去还没人要呢。哈哈。”众人一片笑骂之声。
这茶馆酒楼果然是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只是不知这痴情之人是真情还是假意，一旁的郭瑞听到这些消息后，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小二结账。”
留下银两便起身离去了。
至于郭瑞回到顾府会如何处事，白牡丹能否拿到点翠头面，而顾爷的死亡真相又是如何？我们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
（原创首发于公众号：云楼书馆，作者：默默三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