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6 周二 晴
午休后,我们轻快骑行,再探任家老宅。
这一趟轻车熟路,二十分钟不到,我们又到了那个路口。
二次来,我发现我的眼光细腻多了。我注意到让老宅与外界和谐链接的原来是这面围墙和树木的功劳。
走进去先看到老宅前那一片广场,最显眼的是地面上那一根根的石柱、石柱顶端不同式样活灵活现的雕刻、石柱中间被打穿的小孔。
凑近了瞧,原来这些都是栓马柱子,这广场是栓马场,相当于现代的停车场了。
往低处看,地面上还排列着好多大石臼、石磨和不知名的石盘,个别的还有风化的迹象。
这规格,似乎在告诉我们,此地绝非寻常百姓家。
古宅的大门敞开着迎接四方宾客,我们也终得见庐山真面目了。
接待我们的是任家后人,一位约摸六十来岁和蔼可亲的阿姨,我且叫她任姨吧。
任姨告诉我们,大门上的牌匾是道光皇帝亲赐,因为那一代的祖先为社会贡献很大,为民做了很多大实事,皇帝才会如此重视。
门口的两侧分别砌着长石凳,石凳的表面平亮光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就像岁月老人精心打磨出来的镜子。
跨过大门的门槛,是一处正方形的通道,走过通道又是一道门槛,这就是二门。传说中的古代小姐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指的就是不迈这道门槛了。
任姨比着门槛上方一个位置说,以前的门槛其实到这里,比现在这个高,清朝的女人裹着小脚,是很难迈过去的。正专注于低头迈二门的我们,在任姨的提醒下抬头,只见上方垂花帘上精美的木雕,顶排的木雕上刻着“皇恩浩荡雨阁神”七个字。
我想,这肯定是人们极易错过的精彩。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光顾着前进,只留意脚下的槛如何跨越,却总是忘记抬头看看。
迈进二门,一道雕满花朵、祥云的屏风挡在眼前。任姨告诉我们,这也是一道门,但非大贵人不能开,你们看到了吗?那上面原本有字,文革时期被刮掉了。字迹很容易辨认,“天子万年”四个大字,那大概这道门只有在“天子”来访时才能打开的了。
你注意到祥云图上方那对口銜日月的麒麟吗,意寓着日月同辉。
正厅门口、也是阶梯走上来的那块平台,叫做望月台,中秋时节家人围坐吃饼赏月的好地方。
望月台右侧的石榴树也有百岁,左侧则种着一颗桂花树,满树金光闪闪,清甜幽香,难怪一进到院子来,就有身心放松的感觉。
在望月台上站立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东西厢房里忙碌进出的办事官员,听见天井里孩子们玩耍嬉闹的笑声,还无意中瞥见了穿梭在临街房和二进里备马的仆人急匆匆的身影。
真的有种穿越的感觉。
正厅入门处有块黑色的大石板,它成功吸引我的注意力。东西厢房也有此物,只是它们相对正厅的面积要小一点。一问方知这是跪拜石,可见古人对礼仪的重视程度。
每根顶梁柱上都有精美的石雕,可惜忘记拍下那只长着翅膀飞翔的马儿了,那是象征古人美好的愿景。
一进(第一排)的临街房,曾经的磨坊室和下人房。
主人的卧室在客厅的后排,现在任家的后人还住在里面,因此未有留影。
这是一座保护得非常完整的清代民居建筑,距今200多年的历史,均用青砖砌筑(包括屋墙、屋内地板、走廓、天井等),设置布局合理、齐全,既有主屋,又有附屋;既有接待用的书房、厢房,又有宽阔的天井。
整个建筑每一处细节都极其讲究,细致到每一个精雕细琢的图案都富有涵义,每一道门的尺寸都仔细研判……若没有主人的解释,我们只能看个欢喜图个开心罢了。
任姨告诉我们,任家家规中有一条叫做“布道施恩”,让他们代代谨记相传至今。
为了保护这座古宅,保护家族无价的文化遗产,他们一直都是举全家之力,倾全家之财。儿子女儿甚至女婿的收入基本用于维护管理现名为“天祥博物馆”的费用支出。
老人说,我们家族的人有大智慧来保护这座古宅。当年文革时期,所有家族的男人们自己制作用来遮盖古宅的土泥,爬上屋顶,把房子严严实实遮盖了起来,虽然还是遭受到一点破坏,但总算还是保护了下来。文革过后,我们不敢雇佣外面的人来拆卸那些土泥,担心别人不用心而有所损坏,都是自家人亲自上去一点一点清理干净的。
到了2012、13年,新区开始大建设,政府、开发商过来游说拆迁,任家老爷子说,没得商量,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祖先留下来的祖业,我们家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它绝对不能毁在我们这代人手里。
古宅没拆成,然而,狡诈的开发商经常半夜派人偷偷在古宅的土地边界处偷地,有时甚至叫警察来约任家人离开到别处谈判,他们好伺机而动。但每每都被聪明、勇敢的任家人阻止、识破。
任姨说,后来她想了办法,在边界的土地上种满了枫树;后来,有钱了慢慢把围墙砌起来;再后来,向省里申请下来天祥博物馆以更好保护,然后免费向社会开放。
她说,保护古宅真是不容易,好在她们一家人不放弃不放松,死死盯住这片土地和宅子。这才保得住现在孩子们想看又能看到的我们人类曾经的生活环境。
我就是想让孩子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直就住在那种空中冷冰冰的水泥房子里的。
给我再多钱有什么用,我们祖先留下来的精神和文化那是多少钱买不回来的。钱再多都是花得完的,可是老宅子和我们的文化是会永远消失了的,任姨说。
这就是任家老宅,一个被称作郑州最牛钉子户的老宅,事实上写满一个家族文化传承的故事。
这是一个用几代人的智慧和勇敢保护下来的老宅,任家后人将中国人敬爱祖先的传统和信仰非常完美地传承了下来,守住古宅,就是守住我们祖先留下来的精神和文化,真的非常让人尊敬。
所以说,建筑是凝固的艺术,一砖一瓦倾诉着光阴的流逝,生命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