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保则父子
久久不能破案,警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特别是高家院子里那口长时间不入土的黑棺材,砢碜得办案民警胡小虎他们心慌。派出所所长决定,增派入手,对高家沟村挨家挨户进行调查,同时,扩大调查范围。
高家沟村距离县城70公里,距离乡政府所在地40华里,山高沟深,地理位置偏远。全村325户,1253人,其中外出务工人员426人,留在村里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不少人过着“出门一把锁,夜间一盏灯”的无聊生活。
2000年之前,高家沟人主要靠种自己的那几亩薄田为生,生活过得极为贫苦;住房大多是上几代人所住的那种低矮、狭窄的土坯房,极少有农户建有像高南续家那样气派靓丽的砖石结构的楼房。
近些年来,随着村子里外出务工人员的增多,虽然村里种庄稼的土地少了,但砖石结构的房子却多了起来。站在高岭上,居高临下远远望去,这些青蓝色的砖瓦房在一片土坯房中,透显着鹤立鸡群般的骄傲。
随着调查的深入,一个外出务工人员引起了胡小虎他们的注意。
这个人叫高保则,53岁,年轻时,是响器班里的唢呐手。据说,唢呐吹得不是一般的好。能高亢,能婉约;高亢时,如长风怒吼,似利剑裂帛;婉约时,如流水潺潺,似鸟雀鸣啾。他吹得最好的曲子是《苦伶仃》,如泣如诉,会让听的人禁不住泪流满面或大放悲声。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的右手一摸唢呐就颤抖。数次尝试不成,高保则大哭了一场,从此再不摸唢呐。
这是说得嘴的,还有一样,就是说不得嘴的,那就是他与三儿媳的奸情。
高保则育有三儿:大儿子叫喜魁,二儿子叫喜财,三儿子叫喜孝。媳妇死后再没续弦的保则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地把孩子们拉扯大,又赌气挣人地先给大儿子和二儿子修房盖屋娶妻成了家。
因为当初老大和老二分家的事,大儿子与高保则之间结下了老大一个疙瘩;大媳妇当面见了他,就拿白眼瞅他,背后说起他,就往地上吐唾沫;大儿子凡事都随他媳妇做主,对他爸自然也随喜他媳妇的态度,而且还有过之而不及。
三个儿子中,数二儿子喜财对他孝顺了。喜财每天扛钎拎镢到山窝里开山蹍石粉,生活过得平淡而殷实,不料天不遂人愿祸从天降,一次进山开石头,喜财竟被开山的炸药崩死了,连个囫囵尸首也没找全。
打发掉二儿子以后,从伤痛中缓过劲儿来的高保则寻思让还未娶媳妇的三儿子跟二媳妇一块过;觉得毕竟都是一家人,诸事会顺遂些。贤惠老实的二媳妇倒也同意,觉得这样一来,可以不叫自己的儿子受委屈;就是以后跟老三再生个一男半女吧,都是亲骨肉,他也不会亏待他哥留下的这点骨血。
谁曾想,高保则的如意算盘打得并不如意。
无论高保则怎么说,三儿子拧着脑袋就是不同意,原因是他不愿意用他哥用过的女人。一年之后,老二媳妇带着五岁的孩子和全部的家当,毅然决然远嫁到了别的村子。
二儿子一家就这样散了,大儿子又指望不上,高保则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三儿子身上。但先得给三儿子成个家。
说起高保则的三儿子喜孝,那可真是村里人的一个笑柄;走路没个正形,干活儿没个正形,仿佛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专为人们提供笑料似的。长大以来,他就从不曾帮他爸干过什么事。到别的地方干活挣钱,也从没干满过一个月的:不是被雇主撵走,就是嫌脏怕累自己悄悄走掉。不仅如此,他走的时候往往还顺人家几样值钱或不值钱的东西,弄到最后,就是他爸给人家磕头作揖,人家也不敢用他了,于是他成天价就只是东游西逛。
每到年根儿,都有开小卖部的人走到门上向高保则索要酒钱、香烟钱甚至肉食钱。起先,高保则很困惑,因为抠屁眼舔指头过日子的他绝不会有这等奢侈的花销。仔细一问,才明白这都是他宝贝儿子喜孝赊欠下的。
最初一两次,高保则掏出自己平时积攒下的体己钱来,为他儿子还上了,当然背后免不了把儿子臭骂一顿。可后来,来索欠的人多了,高保则也着实拿不出钱来替他儿子还上了,就恼羞成怒,朝来人大吼:“谁拿了你的东西,你就跟谁要钱去!”
来人显然没想到高保则会是这个态度,拿着欠单的手气得直哆嗦,愣怔了半晌也火了,便也冲着高保则大吼:“我去哪儿找他去?有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他了,他竟捣了我一拳头,到现在我这嘴巴还疼呢!”
高保则没好气地说:“他赊你东西的时候,你就不会不赊给他?”
来人翻了翻白眼,说:“我敢吗我?一次他去我家小卖部赊吃食,我不给他。他拎起一块半头砖就把我家小卖部的窗玻璃给砸碎了。到现在那块玻璃我还没镶上呢!风一刮,呼呼地往屋子里灌冷气,把我们一家子人都冻感冒了,到现在我老婆还直喊嗓子疼呢……”
高保则梗着脖子红着脸说:“我没钱!谁赊欠了你的东西,你跟谁要去!”
来人一听这话,嚷嚷着就往屋外走,说是要让乡亲们评评理。
高保则脑袋耷拉下来,神情沮丧地开始给人家说好话,临了还是借上钱把他儿子的欠账给还上了;他怕儿子名声坏了,难娶媳妇。但他儿子喜孝却不管这些,别人议论也罢,他爸打骂也好,自己该咋样还咋样。
高保则托人就近给喜孝说了几个姑娘,没有一个愿意的,就连姑娘本人有点缺陷的人家,都不愿意。也难怪,邻近有谁不知道倒儿喜孝的癞名呢。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有媒人从几十里外的山沟沟里,给喜孝领来了个姑娘。
据说,这姑娘一直在哥嫂手里讨生活,哥嫂很不待见她,所以她急着想嫁个人家。姑娘虽没什么文化,但身子壮实,面皮白净,两条黑油发亮的长辫子在身后活泼泼地甩来甩去。
喜孝一见姑娘,就喜欢上了;难得的是,姑娘也愿意;于是,高保则就东挪西借弄来钱,很快给他们操办了婚事。
说来也怪。自从喜孝把这个叫月娥的姑娘吹吹打打迎进门之后,像换了个人似的,也不东游西逛了,也不胡乱在外赊欠吃食了,也不跟他那帮狐朋狗友干不冒烟儿的事情去了,黑天白夜只是在家里围着媳妇转。
高保则的心彻底放下了,脸上也绽出了笑容。
这样过了段日子,谁知喜孝旧病复发,又开始东游西逛了,而且有时候出去很长时间不回家。
月娥脸上堆起了阴云,成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久身子便瘦下来。
高保则恨儿子,又担心儿媳这样的日子过长了,有别的想法,遂常常与儿媳谈心。
一天夜里,两人吃过晚饭,聊天聊乏了,又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儿媳便拿出一张喜孝常放给她看的录像带来,放开来看,谁知竟看得两人不顾廉耻,脱光衣服,滚到了一起。不久,流言蜚语就像旋风一样在村中搅起。一些好事者甚至不辞辛苦,大半夜,翻墙入院,蹲伏在高保则家的窗台下偷听……
一天,喜孝回家来了。不大一会儿工夫,村里人便看到了一出好戏:气咻咻的喜孝举着顶门杈追着撵着打他爸,他爸喘兮兮地在前面逃,边逃还边骂:“你这好吃懒做的东西,爸说你说错了?就不怕乡亲们笑话,还敢打你爸!……”
一些围观的人赶忙上前解劝,嘴里说着安慰劝解的话,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讥讽。一群穿红着绿、七长八短的小孩儿也在跳着瞎嚷嚷。
大儿子喜魁放出话来,声言要跟高保则和喜孝,断绝父子和兄弟关系,免得受他们牵连,在村里人面前丢人现眼……
经此一闹,月娥拎着包袱回了娘家,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喜孝又外出流逛去了,村里人一年也见不了他一次。
高保则也外出打工去了,令人奇怪的是,他离开村子是在高南续失踪五天之后,离家之前,据郭颖讲,还去她家买过感冒药。
为什么早不去打工晚不出去打工,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要出去打工?要知道,儿子喜孝追打他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而且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出去打工,是很难找到活干的,胡小虎他们决定找到他询问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