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莱和春莱看着那瓢泼大雨,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地里所有的棉花都破败以后,这场大雨终于停下来了,可对于厂子里的人来说早已经于事无补。最苦的还不是员工们,而是厂长。下雨的那半个多月,厂长天天都去拜佛,可老天最终还是没给个好结果。当看见地里所有棉花都被冲走过后,厂长一阵咒骂“你个没长眼睛的老天,非要把我们这些人逼死才算数啊!”说完后便是一阵嚎啕大哭,哭声凄惨得天上的乌鸦都忍不住啼叫两声。春莱和喜莱见此情况,就一个劲的上前安慰着厂长,深怕她想不开,可她们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月底,合作商就拿着合同上厂子来要求厂长供货,可大雨刚冲走一批棉花,货源哪有那么充足,厂长那几日更是彻夜难眠,最后在合作商的连环夺命催中喝药自杀。
喜莱和春莱永远也忘不了厂长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她们俩夜里好久好久都不敢独自去上厕所。
厂长走了,厂子也散了,喜莱和春莱又得重新觅新处。下午,宿舍楼其他同事都找到去处,只有喜莱和春莱还没找到落脚点,两个人就筹划着还在厂子的宿舍楼里凑合一晚。当天下午所有人都搬走了,偌大的宿舍楼只剩下喜莱和春莱,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到了晚上,春莱和喜莱早早就准备睡去,以便第二天早起出去找工作。
“姐,你听什么声音。”睡在一旁的春莱用力推搡着喜莱惊恐地问到。
“肯定是外面在吹风。”喜莱有些底气不足地说着。
“你说会不会是厂长回来索命来了啊?”
“啊!”春莱话还没说完 ,就听见一阵哭吼声,吓得她叫出了声。
“啊!”喜莱听见春莱这么一叫也被吓了一跳,立马也叫了起来。
“春莱,你干嘛?”等喜莱反应过来时便故作镇定的质问着春莱。
“姐,我怕。”春莱搓着自己的肩膀有些颤抖地说着。
“不怕,不怕,平日里我们和厂长关系挺好的,她要找索命的也是找合作商……”
“嘭嘭嘭。”喜莱话还没说完,桌子上的碗便掉下去摔碎了。
“啊,姐。”春莱经这么一吓,身子更是抖得厉害。
外面风呼呼地吹,好像是有人在哭丧似的,里面锅碗瓢盆“哐哐”地响,像是在为逝者奏哀乐。
“春莱,起来起来,我们走。”听见这些响声,喜莱实在没有办法再镇定下去了。
两人迅速地窜下了床,收拾着行李,便跑出了宿舍楼。跑出过后,喜莱转身往回看了一眼,却被吓得汗水直流,因为在她转身那一刻仿佛看见厂长泪流满面的脸忧伤地挂在那个以前她经常晾衣服的阳台上。
“快走,快走。”喜莱催促着春莱,再也不敢回头。
为了缓解心中的恐惧,两人手牵手走在小路上,唱起了欢快的歌儿。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两人越想越后怕,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姐,你还是给我讲个笑话吧。”春莱摇着喜莱的手请求到。
“那……那我就给你讲一个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春莱听见喜莱要讲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听了。
“你还记得王家大院那口污井吗?”
“记得,记得。”
“有一次,我们一起下去和院子里的小伙伴捉迷藏,那次是小波哥来找我们,最后他找到了所有人,就是找不到你。”
“我不会在哪个窝窝睡着了吧?”说完春莱就“哈哈”地笑起来了。
“嗯,不是。”
“那,我藏哪了,连小波哥都找不到。”春莱好奇地问着。
“你掉那口污井里去了,等我们发现你时,你已经成了一个大泥人。”喜莱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神里又有一点不安。
“不过,还好污井里水不深,要不然结果就不好说了。”喜莱真诚地说着,仿佛是在向命运表达谢意。
“那后来呢,后来?”春莱越听越来劲。
“后来,我们就不敢回家。”
“那我身上的泥怎么办的啊?”
“我们去了王大娘她家牛棚里躲起来了,用牛棚里的苞谷壳给你擦着。”
“耶,我现在都还能想起你那满身污泥的脏样子。”喜莱玩味地说着,还用身子轻轻地撞了一下春莱。
“天啦,我们居然没被牛拱出来呀。”春莱不相信地说着。
“因为我长得太美了呀。”喜莱不要脸地说着,说完便跑了,深怕春莱听到这句话后,要打她。
“不要脸。”春莱听了这句话,果然跑上去追着喜莱。
童年的事情,果然喜莱和春莱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两人拖着行李箱在小路上打闹着,奔跑着。一路上都是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和她们两人的笑声。
“今天我们就睡那里吧!”喜莱指着不远处的电话亭说着。
春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姐,要不我们给妈打个电话吧?”春莱心血来潮,便奔去电话亭拿起了电话,正准备投币却被喜莱阻止了。
“等找好工作了再说吧!免得妈担心。”喜莱走过去拍着春莱的肩膀说道。
“哦!”听了喜莱的话,春莱便便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因为空间大小,空气不流畅,两人摊在亭子里面,身上披着棉絮,半掩着电话亭的玻璃门,听着外面风嗷嗷地吼,看外面树叶随处飘零。
“姐,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特别有安全感,其实我知道你胆小如鼠,但我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也绝对不会扔下我。”说着说着,春莱便往喜莱的身上靠着。
“我也是,虽然你时常需要我安慰,但是只要有你在我就会觉得没有过不去的坎。”喜莱摸着春莱的头发,轻声地说着。
这一晚两人聊了好多好多,聊了家里的翠莲,顽皮的宝莱、胜男,还聊了春莱最不愿提起的王大宽。可当喜莱聊到王大宽时,春莱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没有以前那么痛恨他了。春莱当时便明白了,原来时间和距离会冲淡一切,不管是爱或恨,但那份血浓于水的感情,永远不会因为时空的转换而逝去,当初的恨之入骨都是源于爱得深沉。
聊着聊着,两人便带着笑容沉沉地睡去了,这一夜喜莱和春莱都梦见了她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欢快样子,甜蜜而又幸福。
上一章:错缘(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