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森林——

森林里有一座红房子。

红房子之所以叫红房子是因为它有一个红色的屋顶。屋顶上还有一个从不飘出炊烟的烟囱。

之所以没有炊烟是因为那个少年对火似乎有着不一般的禁忌。

红房子里住着一个戴着毡帽，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他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常年穿着那一件已经泛黄的白色旧衬衫不曾换，头上戴着的的灰黄色毡帽看起来也有些年岁了。经常会有调皮的小鸟在毡帽上安家，他也不曾生气，并且经常和那些可爱的小生物聊天。有时候去其它地方旅行的时候，也是头上顶着鸟窝，真是一副可爱的模样。红房子里还住着一个满头银发拄着拐杖才能行走的婆婆。她双眼凹陷却炯炯有神深不可测，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虽然身形已经佝偻，但她却很慈祥，很爱笑，笑的时候皱纹都弯了起来。她总是穿着一件灰色的裙，系着滚了青边的褐色围裙。那只经常跟随在她身边的圆滚滚的黑猫总是喜欢窝在她的围裙上睡觉，懒懒的，好像是吃得太多而经常犯困。

少年是个快乐的少年，走路的时候总是蹦蹦跳跳。

少年和婆婆在森林里待了不知多长时间了。可能有几年，也可能更久。

冬天的森林里阳光很好，尽管其它地方的雪还没有融化掉，红房子门前却很干净，大概是老婆婆施了什么法术把雪都融化掉了。小草也好像早早的冒出地底，长出嫩嫩的一片绿意。

婆婆爱躺在摇椅上晒太阳。阳光柔柔的，照在婆婆身上，还有窝在她围裙上的黑猫。

少年总是问，为什么不燃起壁炉里的火来取暖啊？天气冷得很呢。

哎啊，烟会熏坏我的猫。火是很可怕的东西，真真可怕哩……晒晒太阳会让你暖和起来的。婆婆的声音很慢很轻，眼睛又似乎又闭起来了，摇椅还在晃。黑猫慵懒地趴在婆婆腿上没有动。它半眯着绿色眼，静静地看看少年。

少年尽管没有火来取暖，但他依然快乐。他的表情永远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就好像没有烦恼的样子。

森林里偶尔有一两只小鸟出来觅食在枝桠的雪上留下一行行细细密密的脚印。这是大自然在说话。

婆婆睡了很久，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安详得像是一片土地。吐气均匀，渐渐地融入到周围的景物中。

春天就要到了。

婆婆醒来的时候，听到两只鸟在说话。

其中一个问，“这个少年是干什么的？也是个妖精么？”

另一个回答，“好像是阿婆从哪里捡回来的，一直带在身边——她总是喜欢做这种显示自己爱心的事情。谁让她是这片大地的持有者呢。她就是所谓的神……”

渐渐七嘴八舌起来。

婆婆清了清嗓子，明亮的眸子已经睁开了。

“路米，小飞，你们又闲得没事干了呀，吵得我睡不着觉啦。咳咳，妖精森林可都要你们负责。去去去，要看看有没有猎人进来打猎，顺便巡查一下治安。”

“阿婆收留那个少年是为了什么呢？”褐喙的小飞又开始叽叽喳喳，“阿婆太孤独了么？……”

枝桠上的雪被它吵得“簌簌”地往下掉。

阳光已经升得很高了。橘色的带着晶莹水珠的光，是带给这片森林生命的源。

“阿婆太孤独啦，”说话间又带着笑意，“不过幸好有你们这群孩子的陪伴哟，我已经很开心了。”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精灵可好啦。”喜欢调皮搞笑的路米得意地说。

红房子面前的草地似乎又变得更绿了，在微风下摇摆，像是一片翠色的海。

婆婆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也是一个人孤独了太长时间呀。所以我把他带来，给了他一颗充斥着阳光的心，毕竟他也是我的孩子，把他长久地禁锢在田野中也对他太不公平了，我想让他多见识一点外面的世界。”

少年一路蹦蹦跳跳，来到了一片空地。身后是被白雪覆盖的小路，一连串的印记不断延伸至看不见的地方，那是他踩过“咯吱”“咯吱”的雪的时候留下的，他走了很长时间，颜色已经有些暗了。

那是一片田野。少年凭记忆来到这里。这里原本是长满毛绒绒的麦子的田野。现在一望无际的是皑皑的白雪，铺天盖地的雪白覆盖了往日的喧嚣。

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少年想说，我也曾怀念那一颗星星啊。

他开始想象在幽深的天幕下，他伫立于广袤的原野，星星分布在天空的各个角落。

有微风拂过他的脸颊。痒痒的，是身旁的麦子在挠他的身体。他想笑。真是一群调皮的家伙。他想起秋天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到这片田野。麦子黄了，一望无际。它们有着阳光一样的颜色和味道。他瞭望着开阔的原野，他向往。

似乎有一种归属的愉悦感。

少年感觉自己属于这里，属于自然，属于天空，属于金黄的麦田。

真是奇怪的感觉呢。

风渐渐地大了。吹落了少年头上的毡帽，露出他如同秸秆一般根根竖立的头发。

他跳过去，拾起来重新戴上。时间过得很快。

傍晚了。天上开始飘落雪花。少年静静地伫立，他想看到星星。但他不知道，冬天是很难看到星星的。

渐渐又细细密密的雨飘落了下来。是雨夹雪。

少年很失望，决定回到森林的红房子里。

看来是看不到星星了。

雪下得很密。天气很冷。少年到家的时候，毡帽上粘着很多雪。身上湿透了。浑身挂着水珠，像是夜给他的眼泪。他觉得脚步很重。

婆婆正坐在壁炉旁，手里抱着那只猫。壁炉里生着橘红色的火。少年第一次看见壁炉里燃了火。

“哎呀呀，回来的这么晚。瞧瞧你，这副样子，我可怜的孩子。”婆婆从摇椅上站了起来，黑猫跳下来跑到少年脚下。

“我本来以为可以看到星星的。”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沮丧的表情了。他还是那张笑脸。

“孩子啊——年轻人就都是这样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呢。”

“……”

“年轻真好啊……烤烤火吧。火会让你干起来的，”婆婆慢慢地说，“千万不要太靠近那堆火。唉，天气太冷了……婆婆我正需要火来暖和暖和……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她看着那堆火，似是喃喃自语。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火苗在一堆柴火上乱窜。少年站在壁炉旁边，温暖的感觉遍及全身。身上的水渍很快就烘干了。

可是他还不想离开那堆温暖的光。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火，也许是最后一次。

少年紧紧盯着那一团火。那一团绚丽的火。

屋内很温暖。婆婆在躺椅上很快就睡着了。或许是温暖让她起了睡意，或许是今天的那场雨让她太累了。她必须满足妖精的请求下一场雨，尽管这会消耗她的体力。毕竟她是上了年纪的人。她可是个很负责任的管理者。

屋内只听得见木柴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苗继续跳动。少年对那团火充满了渴望。火光如同太阳一般温暖，似乎还带着麦子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想靠近。

哦，那是一堆多么神奇的火。

于是他伸出手，慢慢靠近火焰。温度很高。是多么温暖的东西啊。

少年继续微笑。火烧得很旺。

当他看到火焰跳动在他的手上时，他是多么惊喜啊。呵。

火焰燃烧的很快，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响了。迅速燃烧至他的全身。他觉得很热，红色的火焰跳动在他的眼前。他觉得可怕了，想要开口叫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毡帽也烧成了灰烬。

那只黑色的很肥的猫忽然跳起来，发出“嘶嘶”的叫声摔在婆婆身上。婆婆惊醒。

地上只留下一堆黑灰色的灰烬以及残余的点点火星。

婆婆拄着拐杖走来走去，眸子里装满了泪，背好像跟更驼了。“唉呀呀，叫你不要靠近那堆火……”她后悔自己睡着后不省人事。黑猫也趴在地上，静静地悲戚地看着那堆灰烬。

灰烬里有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水晶。那是他的心。

从婆婆的眼里隐约还可以看到那个少年的倒影。那个稻草人少年的倒影。

那颗水晶聚集着闪耀的光芒，散发着他的生命的温度。

泪水从婆婆脸上的皱纹中溢出来。

屋内的温度很高。

   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来。

少年留下的灰烬被婆婆小心地洒在那片被雪覆盖的麦田里。

他的心也被埋在田野中。

也许这里才是他心灵的归属。婆婆这样想。

秋天的时候麦子是金黄的。一望无际的田野里，伫立着一个始终微笑的稻草人。他咧开着嘴，看着远方，有鸟儿停在他的肩膀上，有蜻蜓在他的旁边，飞来飞去。

阳光很亮，很暖。

The end .        

 （我只想看看当年写的童话在别人眼中是如何，也罢也罢，不过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