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大连,一场被白雪包围的大雨不请自来。不知用什么心情面对这不南不北的冬雨,郁闷的人容易感冒,不郁闷的人容易被郁闷的人传染。
不打伞的路人,以为刀枪不入,结果,脑子淋了雨水。不正常的冬天,不着调的城市,不正经的冬雨。是的,下面这个故事是个极度舒适且不靠谱的故事。
大雨下了一整天,一会儿大,一会儿不大,有点像金箍棒,也有点不像。傍晚时雨还没停。因为脑子进水的缘故,回家倒立。结果川流不息的鼻涕终止了流淌。雨水如此顽固,倒立,侧卧,拿电吹风吹,都无法彻底清除。大师说,脑子进水,一生无悔。
治水束手无策之际,师兄来电,邀请陪同恩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义不容辞,拍马赶到。可惜师妹们一个都不在,一个都不在啊。
想起大学时代,往事如烟。
有一位女同学,经常在半夜看见走廊里飘浮着白色的影子,开始以为是鬼怪。后来,女同学收到了一封信,然后就疯了。
还有一位女同学,经常感觉有人尾随她。有一天,她故意走进树林深处。然后,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还有一位女同学,每天晚上都会脱下人皮,去捕食一些蝙蝠啊萤火虫什么的。后来遇见了一位穷书生,书生后来考上了研究生。那位女同学不知道嫁给了谁。
故事过于老套,就像酒桌上的套路。互相介绍,敬酒,吃菜。最后酒足饭饱,面红耳赤,真诚地说些虚假的酒话,说下次一定得再聚聚啊,然后把桌上剩的三个鲍鱼装塑料袋打包带走。
恩师是实在人,一辈子也没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做了一辈子编辑,退休后照顾身体不好的师母。也不怎么喝酒,也不怎么善于表达,特别像我的亲爹。当恩师提到他已经76岁时,我的心抽搐了一下。时间太快了,快得令人窒息。老恩师举杯说了几句感谢话,说这样的活动搞得好哇。我接话,如果不能天天搞,就一个月搞一次也行嘛,大家都笑。
师兄还是那个师兄,月亮还是那个太阳。不管位高权重,风采一如当初。师兄曾主持过一个婚礼,居然把新郎名字叫错了,然后,又把新娘名字叫错了。如此有创意的婚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师兄套路极深,当年应聘某单位高管时,找摄影师趴地上仰拍,结果造成了185大个的假象。面试时领导异常震惊,师兄心平气和说领导您别生气,我不小心填错了其实是158。有才华的男人根本不需要用身高来征服世界。用才华就够了。
以前的师兄都成领导了,弟弟妹妹们都留校成为骨干。我游离于世界之外,非官非商,非盗非娼。有点像被祖国射在墙上的十多亿个孩子之一,四十多岁了,还像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吃了几杯啤酒,脑子里的水荡漾啊荡漾。感冒的人喝啤酒容易进更多的水。
期间,隔壁过来几人敬酒,是师兄朋友和同事。不知隔壁啥情况,没敢贸进。
恩师年纪大了,不能久坐,聚会云淡风轻散了。送完恩师,回到师兄另外包间。进门时和一兄弟擦肩而过。
未吃几杯啤酒,气氛很热烈,房间内五人很有节制,招呼着叫车叫代驾。出门去的兄弟被想起来,找到时在酒店大厅已经吐罢多时,又在痛苦中反复干呕。他头倚靠在椅子上,身体已经从椅子滑到地上,露出带肥膘的中年油腻救生圈。恍惚看到上周的我,从宁波KTV的沙发上一直吐到大哥的奔驰车里。每一个酒醉的人都有自己的痛楚,其实吐出来的都是那些欲言又止的故事。
仁兄醉的很深,反复才要来妻子电话。衣兄经验老道,叫嫂子前来领路。每一个扶着别人和被别人扶着找不到家的兄弟,都曾经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眼前这仁兄,陌生到我俩未曾喝过一杯酒。仁嫂终于抵达。我的心又有些疼痛,酒醉的人如何理解妻子无助又心疼的感受。
仁嫂说仁兄可能因为感冒缘故,不担酒。据说仁兄还吃了消炎药。同病相怜的感觉包围了我。紧急磋商,去医院!
以前喝酒分三场。
第一场吃饭;
第二场唱歌;
第三场拉面;
现在喝酒也分三场。
第一场吃饭;
第二场把吃的饭吐出来;
第三场去医院检查一下吐的干净不。
夜晚的医院总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我看见白色的影子在走廊里飘来飘去,那是忙碌的护士。我感觉到有人尾随我,猛一回头,发现脑子里的水居然被甩了出去。夜晚的医大二院,像极大学时代的宿舍,充满神秘而赤裸裸的人性气息。突然爱上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她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灯,突然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