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持戒人--读《霍比特人》有感

可能是因为自己不会看电影,从很早以前,就有个经验:一部作品,如果同时有书籍和电影,绝大多数情况下,看书总是比看电影来得过瘾,来得透彻。越是经典,越是明显。《霍比特人》即是如此。

魔戒系列电影,只看过《魔戒》与《王者归来》,口碑甚好的《霍比特人》没有看过,因为不会看电影,所以也没有特别想看的欲望。日前,趁着亚马逊促销,买了很便宜的Kindle版《霍比特人》三部曲,见缝插针地在Kindle上看完了这部皇皇巨著。

《魔戒》与《王者归来》的电影情节早已几乎忘光了,而小说看完,却令人荡气回肠,欲辩难言。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霍比特人的丰功伟业,不是甘道夫的纵横辟阖,而是在末日山,持戒人弗罗多在崩溃与绝望中对使命的坚守,而是在一切大业落幕后的灰港与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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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中,我们只知道魔戒乃黑暗魔王索隆的法宝,能够呼风唤雨一统天下;白道会为消灭魔王,决定销毁魔戒,才引起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逃杀。这场大逃杀是黑白两道的斗争,是正义与邪恶的对抗。

而在书中,我看到魔戒更多的影响,却不是黑暗魔王索隆的残暴,而是持戒人自己与自己的对抗。

持戒人弗罗多懵懂之间成为了持戒人,肩负起将魔戒带到末日山销毁的重任。直到在托尔布兰迪尔,遭遇护戒队成员波洛米尔抢夺魔戒,又凭借魔戒的隐身功能逃离之后,他才获得了真正的觉悟,也知晓此行将遭遇多少艰险。在托尔布兰迪尔之前,虽然护戒队也遭遇索隆爪牙的多次进攻,但凭靠着身怀绝技的护戒队大神们,屡屡化险为夷。而弗罗多在托尔布兰迪尔觉醒之后,却为了避免给朋友们带来更多的伤害,决定独自上路,面对不可知的危机四伏的未来,仅有他从小的仆从山姆跟随着他。

在此后的行程中,佛罗多被俘虏过,被鞭打过,被陷害过,数次濒临死亡的边缘,多亏忠实的山姆才幸免于难。而这些外力的伤害,远不及其内心的折磨,这种折磨越接近行程的终点越厉害,如书中所描写的那样:

“山姆猜测,他们遭遇的所有痛苦中,弗罗多正承受着最可怕的一种,就是魔戒逐渐增加的重量。它既是肉体的重担,也是心灵的折磨。山姆已经不安地注意到,他家少爷不时抬起左手,像要抵挡挥来的击打,或要遮住畏缩的双眼,躲开那只正在搜寻他们的可怕魔眼。有时候他的右手会悄悄摸索到胸前,紧紧攥住,然后,随着意志恢复控制,手又慢慢地放开缩回。”

这种巨大的持续的,且始终面对着不可测的前景的压力,会将人折磨到什么状态:

“我尝不到食物的味道,感觉不到水的流动,听不见风的声音,对花草树木毫无记忆,脑海中再也不剩月亮或星辰的影像。山姆,我赤裸裸地立在黑暗中,在我和那个火轮之间无遮无蔽。”

即便如此,有些责任,有些选择,有些压力却只能是自己的,是旁人,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也无法替代的:

“它是我的重担,别人谁也不能背负它。现在已经太迟了,亲爱的山姆,你无法再以那样的方式帮我了。我现在几乎被它的力量控制住了。我无法放弃它,如果你试图拿走它,我就会发疯。”

当然。故事的结局是美好的,佛罗多和山姆九死一生,最终抵达末日山,销毁了魔戒,并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队友从喷发的火山中救援出来,荣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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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尝不到食物的味道,感觉不到水的流动,听不见风的声音,对花草树木毫无记忆,脑海中再也不剩月亮或星辰的影像。”我也曾数次经历过这样的体验。

印象很深的第一次,是毕业后不久,经历第一次职业生涯中的大起大落,从月收入数万港币,忽然踏入失业大军,最为困窘时数着扑满里的硬币度日。个中种种原因不在此一一细述,只谈当时的心境。当时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现在看来其实是身无一技之长,也不懂得究竟该做些什么,心智还沉浸在象牙塔里,成天想着不做管理、不做职业经理人的话,就辜负了数载寒窗。而在这一阶段的“食不知味”(其实是险些“无饭可食”)最终使我放下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从一个弱电布线工人做起,开启了正常的职业生涯之路。

第二次是在99年我的第一次创业以失败告终,在当时负债累累,事业、生活一片混乱,确实是想死的心都有。在那一次的沉沦迷失之后,保持着一丝丝清明回归职业经理人之路,重建生活,重建事业,痛定思痛,对经营、竞争、产品、价值等等,有了全新的认识,才有了后来相对稳固的经营理念,支持我到如今。

第三次是在一次高原徒步活动中意外历险。本已在山里顶着高反,顿顿夹生米饭拌腊肉吃得食不知味,又因为一点小插曲,突然于飘雪的漆黑夜晚独自在雪山垭口迷路。那时,人生已经历了多次波折,无论是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应变之道都已丰富了许多,尚能保持绝大部分心智思考各种可能的处置方式,但在这许多方式之中,“死亡”也是不得不正视的选项之一。

人生波折,也与坐过山车一样,坐多了,也就习惯了。在近年来的工作生活中,事业上转型,生活中戒烟,培养跑步的习惯等等,竟是在不断地变化,不断地扬弃,不断地放弃一些东西,重新建构一些东西。

回首过去那些“食不知味”的岁月与时刻,现在看来,与弗罗多的魔戒历程何其相似:首先,在这些时刻,最大的敌人最大的险阻,不是外界而是内心,在各种不幸发生时,如何面对如何诠释如何抉择?选择艰难的前进还是选择轻松的后退?选择戴上魔戒图得眼前的安宁,还是选择放弃魔戒忍受濒死的煎熬?这些重大的影响一生的决定,与外界的艰难困苦也罢鸟语花香也罢,全无关系,而只在自己的心智之中;其次,这些选择,只是自己的事,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自己的重担,别人谁也无法背负它”;第三,往往,在鸟语花香之际,人们是不需要选择的。需要选择的时刻,通常都是艰难困苦之际,通常都是在“尝不到食物的味道,感觉不到水的流动,听不见风的声音,对花草树木毫无记忆,脑海中再也不剩月亮或星辰的影像”这样的时刻。

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魔戒,都会有这样的时刻。

就在这一时刻,就在这一时刻,戴上,还是放下心中的魔戒?

世间一切苦难都会过去,一切辉煌也都会过去。当一切“大业”落幕,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将成为哪一个?了然一切,坦然走向灰港远离尘世的弗罗多,还是归于平静回到家中跟爱人说一句“我回来了”的山姆?亦或是满腔怨怼嫉恨成魔的萨茹曼,还是完成使命放下荣耀笑着与佛罗多共赴灰港的甘道夫?

人生就是不断的选择。在这条道路上,人人都是持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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