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末,我便常常打算着为新年的文章寻一个开头。但从回家后到年前的半个月都在给家里的亲戚帮工,如今又被这无常的变化给打消了原来的念头,才先作了个短篇。
在我十几年来的印象里,故乡的每个冬天都是狂风呼啸、寒气凛凛的,叫人难以忍受。唯独今年却是和风暖阳的,大雪也只下了两场,单在四九的那几天才骤然地冷了一阵。而那几天也正是开始人心惶惶的日子。
亲戚家里做的是水产生意,每年都要等到年底才会去卖,那时候的人也最多,我帮工一直到了年三十的前一天。大概是我消息闭塞的缘故,直到最后的几天听表姐提起,我才知道这次的疫情。而那时也并没多少人在意,人们全都沉浸在新年的喜乐里,忙着置备年货,市场里也依旧比往常更嘈杂。
但在那之后的几天,便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人们慢慢地开始听到感染人数增加、死亡人数增加的消息,药店里的口罩马上被人们给抢了个空,马路上许久都看不到来往的车辆,接着便是封城、封路。再赶上过年,这让本来人就不多的小城,一下子仿若空城一般。
老话常说:“年关难过。”我向来对过去的一些话不以为然,始终都觉得那是人们为贫苦的日子找来的借口,今年却是属实。我家的亲戚在年后的聊天中还说道,若是疫情再早些时候爆发,那买卖也肯定会受了很大的影响。而对我来说,则是被关在了家里,不过好在我表哥因为一些其它的缘故,便搬来和我一起住了。在我印象中,这样的画面还只在小时候的记忆里留存着,却不成想被这意外的来临给重拾了。
不知是年后的第几天,有专家说某种药可能会起到预防病情的效果。于是第二天我就看到了“各地药店被抢购一空”之类的新闻,而在那天的下午表哥给我看了一段视频,也正因为那个视频,我才写了《买药》。
视频中发生的事是在我们这里市中心的一家药店。像小说里写的一样,药店外挤满了人,乱哄哄的人群把门推得晃来晃去,人们里里外外地把药店给包了个严严实实。但我没写的是,在人群脚下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女人倒在了地上,还从她头上的帽子里流出了一摊血。而药店门口的人仍然在疯狂地拥挤着。
小说写完后我让一位朋友帮我看看,想着给我一些的建议。其它的一些事我有些忘了,但有句话我却清楚地记着。朋友看完以后说:“感觉作者仇恨人类一样。”
不知怎的,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鲁迅先生。我记得在《呐喊》与《彷徨》出版前,鲁迅的态度还是有些排斥的,他曾说:“不要让我的悲观影响了年幼的孩子。”大概是这样的话。鲁迅对中国人某些民族性的态度是悲观的。
梁文道说:“鲁迅他很深刻,甚至过于深刻,深刻到让我感觉他是悲观的。”我愈发看着朋友的话,愈发地想起这些事。我还记得我的中学语文老师曾跟我们说:“鲁迅的文章,是揭开伤口,来引起求救者的自救。”倘若文章不这样地写,那么又该怎样地去唤醒不自知者的可悲呢?
小说中王霞丈夫的话也是我想说的。时代的变迁带来了中国人几千年间不曾拥有过的安逸,也只有在这种美好的社会环境下,当人们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时,才能够把那些人性背面压抑许久的天性暴露出来。
我有理由并且由衷地坚信,人类最终会完全地顺应天道。但在那之前,必须有人逆风而上,倘若有幸,那便算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