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雨巷》戴望舒
记得那一天的公交车站,天气燥热不堪,纵使是那漫街沁人心脾的青芒香也难以令人打起分毫的精神来。我斜倚在一根青色铁皮柱上,贪婪地吮吸着冰镇绿茶的甘甜沁爽,只希望这不多的清凉能暂时压抑燥热的苦闷。
说到燥热带来的苦闷,这点还可以从另一方面看出来:厦门的公交车是大抵五分钟便有一辆进站的,这本并非一段长时间的等待;然而那个时候,五分钟对我已经漫长到了当一辆20路公交车驶入车站的时候,我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踽踽独行数十天后忽然发现一片绿洲的单身旅人。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勉强能给我带来一丝凉意的铁皮杆,靠着灌了铅的双腿很“为难”地支持着软塌塌的身体,费尽了心力从满是乘客的公交车的后门“爬”进了车厢。
气还没喘匀,旁边的一只手,一只没给我留下任何特征性印象的手,递过两张交通卡和几张一元纸币,而后又朝着车头挥了两下。
“喂~~~别着急了好吗?”
我心里嘀咕着,嘴上什么也没说,因为我实在是连低声牢骚、甚至嘟囔的劲儿都懒得使了。我拿出我的两元钱叠放在右手握的那打交通卡上,再把那只无精打采的右手甩向了前面的马尾:
“同学,能帮我往前传一下吗?”
挤出一丝微笑,装模作样地客套出一句。后面发生的故事就像所有俗套的言情情节那样,我现在讲的这个故事的女主角优雅地半转过身,澄澈的目光似是有着特殊的魔力,瞬间拂走了我的慵燥,我的烦闷,这种感觉就像是赤着双脚、迎着潮汐、沐浴在清爽的海风中,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享受自然的安谧与清新。
忽然间,车子启动的惯性力向后拉了我一把,把我拉了回来。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右手接过了那打零钱和公交卡,又向前传去。而我,心怦怦的跳,方才的燥热疲惫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把头转向窗外,刻意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用瑜伽里面所教的方法调理自己的呼吸。
“吸……呼……吸……呼……”
我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更不相信会有什么美丽的爱情。但是,我现在,此时此刻此地,的的确确,怦然心动。这个海风般的女孩儿在我的心窗前驻足,轻敲着它,仿佛是在俏皮地打趣:“打开窗户啊,笨蛋~~~”
我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闭上眼睛,又做了几次呼吸练习。“不要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去吃点好吃的,再到第一码头那去远眺鼓浪屿,用相机记录下鼓浪屿美丽的日落咯~~~”说是这么说,可当我再次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确实她映在玻璃车窗上的倩影。洁净的面庞泛着一丝红晕,桃红带粉,甚是可人;乌黑的秀发在四点过后橙色的日光下带给人巧克力那种丝滑的浪漫……我的心依旧扑扑直跳,难以平复,似是时命将近。
“厦大医院站到了”
我转身逃下了车。坐在车站的长椅上,我依旧不能平复心情。我远眺草坪回想着她,仰望天空怀恋着她。美好的事物总能带给人美好的回忆,也往往是人们乐于去回忆、回味的。
晚上,回寝室的路上我都在想着刚才的事儿,想着想着右脚不由自主地就踏进了一个水坑。
“我不能踏进这个坑。”
甩甩凉鞋上面的水,乘着皎洁的月光,我继续走在厦大的阡陌,却不再感慨今夕的迷茫。
又过了两天,校园里面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拉着皮箱往学校外走。我还是依旧像从前那样,早起去食堂买两个馒头之后直接去听讲座,讲座结束后回到寝室睡一觉,晚上在不大的厦门岛上四处转转。生活一成不变,人嘛,也就波澜不惊了。
慵懒的周六,太阳却仿佛上错了闹钟,起得异常的早,害得我去食堂买早饭的路上就已经晒疲乏得紧。然而正是这同样的燥热,同样的烦闷,同样的无精打采,却让我逢上了同样的心动:她拉着粉色的旅行箱自林荫下的幽径走来,简洁的马尾在夏日的热浪中拂动,绯红色的发卡在烈日的映衬下却显出了与暖色系不相符的清凉。迈着优雅地步伐,她越走越远,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我呆立在原地,依旧陶醉属于她那浪漫的油画里。
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不了解她的身世,不清楚她的爱好,今日一别甚至不知道以后是否有机会再次逢上她。然而我却深深被她的美丽所触动,她优雅的背影也在我的心里化为了浪漫的油画,在一个名叫“厦门回忆”的展厅里永远封存。
撑着遮阳伞,
独自彷徨在厦门燥热、烦闷
又孤独的街巷,
我希望再逢上
油画里那位海风般清纯的姑娘。
————时二零一四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