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错落的竹林投下斑驳的树影，深沉的夜幕中一颗流星猝然划过，留下淡紫的光晕。

倚着窗儿，婉儿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紫华星千年一落，圣果成熟，必有浩劫。

门悄然被推开，脚步很轻。

“婉儿”。上官的声音如月光般温柔。

她望着窗外微微摇曳的竹影。“怎么上官将军又是来说教的吗?若是，那么请不必白费口舌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仍固执地坚持。

一年了，他夜夜来竹林看她，每次，只这一句。

婉儿冰冷得不带一丝语气：“妖本无爱，如若有，也只是曾经。”

曾经，有青鸟在她身边，一千年相濡以沫，不弃不离，他们许下海誓山盟，他们约定地老天荒。

然而这一切，全部被上官无情地斩碎。一年前，青鸟死在他的剑下，婉儿亲眼看到他驱散青鸟的魂魄灰飞烟灭。

“你还在恨我?”上官似有些无奈

“你杀了他！”她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你亲手杀了他！”

“青鸟擅闯禁地，欲偷摘圣果，我奉命杀他。”他说。

好一个奉命杀他！就算有罪，又何至魂飞魄散?擅闯禁地，偷摘禁果，我又如何脱得了干系?杀了青鸟，又何必救我?

婉儿终于无法抑制愤怒，纵身一跃跳出木屋。

细密的竹叶伴着风声在她耳边扫过，远处绵延的山脉若隐若现，她漫无目的地向前，上官在身后紧紧追赶。

她恨她自己，一年了，她有无数次机会为青鸟报仇，然而，他是她的仇人，却又救了她的性命，若不是上官，婉儿只怕早已死在天兵手里。

他似水的目光，他温柔的关心，他熟悉的面庞……这一切，让她终不忍心下手。

或许，她唯一的出路只有逃，逃出上官的庇佑，逃出仇恨的束缚，逃出这恩恩怨怨。

可为何，想到从此再不能与他相见，婉儿的心头又隐隐作痛。

咻的，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不及婉儿闪躲便已直直逼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猛然推开。

回首方才白光所落之处，竹枝已被烧得焦黑。

上官急忙将她扶起。“可有伤到?”看着他焦急的目光，婉儿轻轻摇了摇头。

“上官，你竟私下凡间，与这妖精厮混！”不知何时，天兵已将他们团团围住，雷公电母嗔视，一脸狰狞。

“雷公，她不是妖”上官将她护在身后。

天兵们纷纷望向婉儿，一脸惊讶的神色。

雷公仍不死心：“上官，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上官将军和婉儿仙子回天庭。”

仙子?未等婉儿心中的疑惑解开，天兵们已一拨接一拨的地蜂拥而上。

上官拔出利剑，始终将她紧紧护在身边，生怕她受半点伤害。四周的竹叶上溅满了血迹，整个竹林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上官，不要白费力气了，五千天兵天将，这天罗地网你是逃不了的！”雷公的声音响彻天空。

五千天兵?婉儿不禁为他感到担忧，正欲出手帮他，却被他一把拉回。这一分神，一柄长戟向上官刺来，，鲜血顿时顺着他的手臂滴落。

“上官！"婉儿慌乱地扯下裙角为他包住伤口。他像爆发的野兽般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逃出重围，两人踉踉跄跄地回到木屋。

上官虚弱地靠着床栏，他的铠甲沾满了血渍，分不清那红色的液体是来自死在他剑下的天兵，还是他自己。

“婉儿，你不是妖女，你是仙，是最美的仙。”他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

“上一世，你为了救我私摘圣果，触犯天条。玉帝以为你偷食圣果以求长生不老，将你贬下凡间，堕入轮回的痛苦，并下旨若你敢踏入禁地半步，就魂飞魄散。我将青鸟化成你的模样，驱散他的魂魄，只是为护你周全。”

“可他是千年来唯一待我好的妖！”念起青鸟，婉儿仍不能放下仇恨。

他不由地几分愤怒：“青鸟待你好，只是为利用你得到圣果。”

她猛的呆住。相恋千年，竟只是一场利用?“不，你骗我！我不过是一个妖精罢了，如何能得到圣果?如果青鸟是利用我，又何必等千年之久?你骗我！”

上官的眸中溢满疼惜：“你果真不记得了吗?婉儿，你是守护圣果的仙子。圣果七百年开花，一千年结果，唯有你的泪，才能让它真正成熟。”

木屋外一片嘈杂，天兵已然追来。婉儿闭上眼，也好就此了断一切，再无任何牵挂。

他强撑着站起，拉着她，仿若诀别：“不要出手。只要还回圣果，玉帝定会赦免你。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便好。婉儿，你永远是世间最美的仙。”上官缓缓抬起殷红的双手轻拂她的脸庞，“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还记得吗?

未等婉儿开口，上官的面容已逐渐模糊，消散成一片金黄的光电，圣果落然而出，竹林如若白昼。

她恍然想起——圣果，便是上官的心。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若君不相弃，宁死此生随。”婉儿着自语。

上官。

后记:

千年后。

长安街上依旧一派繁华。

一袭素雅的白衣擦肩而过。正是她朝思暮念的面庞。

他蓦然转身拉着她的衣袖，目光坚定而执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若君不相弃，宁死此生随。”她泪光闪烁。

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