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到天气转凉的时候我就会莫名的忧伤起来,无关名利,只与生活。而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几乎将我除工作外的所有时间泡在A君家,因为每次见到他,他总是比我还惨,一觉到天亮然后豁然开朗的离开,我为A君家至今保留着我的洗漱用品感到欣慰,还有我那丢失的几条短裤头,说不定仍可靠的寄存在他家的某个角落。
我和A君相识大概在十几年前的一个不入流的酒店,大概是兰州拉面亦或是福建馄饨几两面粉粘和着我们十几年,我见过他最猥琐的一面,他也帮我筹划过最恶毒的损招。每到一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在他家说话、喝茶和抽烟,彼此聊着最近别人的生活和感情,谁又结婚了,谁又被甩了,谁还没结婚肚子就大了,这些话题是我们永远感兴趣的,我们乐此不彼的谈着,让我对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这句俗语产生了质疑。我们还会谈最近见过的姑娘哪个漂亮多情,哪个绝佳少女目前不属于任何人。我们偶尔也会谈谈自己,我告诉他我的梦想是铁肩担道义,长空万里行,他总是嘘之以鼻,说我觉悟不可能这么高,我说我有,他也没有跟我辩的意思,索性拿出镜子,意味深长的拍着我肩膀说,面由心生…… A君也和我谈他的梦想,他的很具体很实在,我发誓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直白的表述,有吃有喝到处闲逛。A君是个俗人,但我必须承认,我很仰慕像他一般的俗人。
有几段时间我几乎住扎在A君家,不光是他的烟比我好,也不光是他家有酒,而是我们共同坠入了感情低谷。当两个男人在讨论女人时,墨绿色的窗帘、烟酒弥漫的房间还有他家年代久远时不时发出滋滋声的音响,让我们感觉很从容也不由生出几分邪念。我感觉我后来的低俗趣味之所以一发不可收拾和那是的情境有很大的联系。
A君和曾为之倾倒、醉心,颇带几分姿色的女友莫名其妙的的分手了,我也莫名其妙的的着迷于一个叫C的女子,那时的我们感情并不像刻画着表度的游标卡尺易于掌握,由于无力驾驭我们选择了放纵的对待自己,那时我们早出晚归,游荡街头,尽可能的不错过任何一个饭局,把握每一次可以喝醉的机会,于是我们体会到了任性带给我们的巨大快乐,接着就是整宿整宿的聊。他谈他的委屈,我说我的倾心,他在说到自己如何委屈如何难受时的前所未有的正经态度让我觉得他是在装醉,而那时候多数我是真醉了,我在之后给C写过几封文学涵养极高的信件也大多是那是的醉意带给我的灵感。
2.
酒意消退后大多都到了第二天的凌晨,通常我是被睡梦中A君的猥琐动作和怪叫声惊醒的,独自无眠,这时我会感觉自己特别空旷渺小,明知室内很安全可也不能给我丝毫安慰,内心的彷徨和高悬在头顶的天花板似乎捆绑在一起藏在阴暗的角落嘲笑我,我害怕它们有朝一日会坍塌下来,这时我通常会把A君叫醒,本该一人承担害怕的东西,现由两人分担的感觉多少让我好过些。有过几次尿意盎然的醒来,我看见A君在黑漆漆的阳台上来回踱步,之后就是对着电话放肆地呼喊前女友的名字响亮而嘶哑,在万籁俱寂的凌晨听起来十分骇人,那天夜里很多邻居被这惊心动魄的叫声惊醒,直到一两个月后,仍有邻居谈起他们在某个黑夜的遭遇,他们再次入睡后大都陷入了可怕的噩梦中。我对A君的这种行为相当的理解,我是不会对一个男人在半醉半醒的夜里的举止产生丝毫质疑,这大概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诉求吧,可第二天A君并没有告诉我关于他的任何令人振奋的消息,可见他前女友对此有着和我不同的认知。
经过极度放纵过后,我们必将历经一段十分冷静自责的时期,并彼此监督以加倍的努力弥补荒废的工作和学习,这短时期我们很少见面。像两个旅行家的约定,一两个月后,我们再次聚首分享对方这段时间或浪漫或动荡的生活,循环不止。
直到有一次再次见到A君时,他似乎走出了困境,给了我一个光辉夺目的再现。他确实比以往立正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最近领取到了单位派发的单身补助而庆幸自己没有提出复合,我问他你心死了?他告诉我那叫牺牲,我明白死和牺牲完全是两回事,死就是嗝屁了,在倒下的地方腐烂,化成一摊烂泥,而牺牲则更为崇高神圣,那意味这你以一个相对廉价的物品换取了心底的正义和光明。
对于A君能爬出泥泞从新做人我很高兴,但让我很开心的是他终于可以像求解他拿手的二元一次方程组一样多层次多角度的帮我剖析我与C的关系,我花了两天的时间向A君全面系统的介绍了C,虽然A君比我更早认识C,虽然我与C也不过匆匆的见过两三面。A君用搭在我肩上手夹着烟,不时的侧头吸上一口,他听完后说了很多,他提到了地道战、预备役、机械化兵团和战略反击,这都强烈印证了他在我内心无产革命斗士的形象,而那次谈话则是在红军不怕远征难的红歌伴唱下结束的。
之后的一个月里,革命、牺牲、无畏、勇敢等词汇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我照着纲领按图索,仿佛一个备受信任的年轻士兵从首长满含嘱托的手中接过一柄驳壳枪去完成一个至关重要事关战役成败的艰苦任务,这份沉甸甸的使命感即便是在多年后的今天我也再没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