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同学的外表平凡到最多只能算可爱。没有舞台上麦克风遮挡时,咧嘴一笑,门牙之间露出标志性的一道牙缝。
就这样一个94年的男生,在唱功不够出彩、舞台技巧不够华丽,个人宣传不够圆滑有话题热度的情况下,迅速蹿红。
惊叹的路转粉们特地为他创造了一个形容词:萌丧。
媒体采访时,团队叮嘱,别在毛不易面前唱他自己的歌,他会不好意思。
和漂亮的明星小姐姐刘惜君合唱《芬芳一生》,害羞得像个情窦初开的中学生:因为和漂亮学姐同台,一时间幸福羞涩得手足无措。
进节目组的初期,有点独,有点蒙圈,有点不太能融入集体,自顾自坐在准名利场的一小角落。像他歌词写的那样:“背上所有的梦与想、唱着苦涩的歌,被淹没在喧嚣中。”
这档叫《明日之子》的网综,预设受众是95和00后。请了当红、足够有话题度的杨幂,薛之谦,华晨宇当评委。毛不易怎么看都像是节目中一片陪衬的绿叶,电视剧那种活不过三集的配角。
在大家准备好像往常一样,赏心悦目地看着屏幕里一张张符合当下审美品味的美颜,或者准备好听那些彰显个性的放纵呐喊时,一个初入社会的男生,用略微沧桑于年纪的声线,用简单的吉他和口哨伴奏,低吟浅唱平凡生活中那些你我都熟悉的欲求不得,苦闷迷茫。
制作团队大概也没想到,在风向转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今天卖人设,明天赞真性情,能不能红,还真要看天意的娱乐圈里,忽然间,观众感动地好上这一口。
听多了各大选秀场上似曾相识的伤感故事,也看多为了坚持理想,头破血流地反抗世界的激动壮烈,观众唏嘘恍惚之后,也忍不住会有杨幂式的同情和疑惑,想问毛不易:“你究竟被生活打了多少巴掌,写和唱出这样的歌?”
这次观众和杨幂都有点失望。
这就是个出身于普通公务员家庭的男生,如城里长大的大部分孩子一样,波澜不惊地正常成长上学。放学后像一邻居家的腼腆小弟弟,无毒无害地自弹自唱,没有宽广的野心,没有厚重的“霸气”,可能连抱着吉他讨心仪女孩欢心的胆子都没有。
他倒霉的时候,看起来比普通人还可怜:因为设备故障,出个场重新录音三次。作为一个原创歌手,吉他弦还在场上锈断。这也是形容他“丧”的原因。
有时候看起来还特别“怂”:上场前为了压压惊缓解紧张,喝下三两白酒,然后借着酒胆,飘着镜片后的小眼神,沾染着满身酒气上台。
他没什么借话题发挥的心机,让观众大跌眼镜地平静化解 “误会”。对于看起来满满故事歌词,他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那么积极的一面,看你怎么去面对它,不要去逃避它。”
而音乐就是他真诚面对的方式。
大学时调剂到自己不喜欢的护理专业,将就着读完毕业。其间不优秀,也不敢垫底,等着时间过,等着毕业。
他承认自己害怕:“不想也不敢重新选择专业”。专业性强的学习之后,没什么选择地到医院实习工作, “家里人也觉得有个懂医的人挺好。”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地在毕业这年参加腾讯的网综《明日之子》,对于这样一个不爱所学专业,面对职业前景和人生都还迷茫着的男生来说,也许他会跟大部分同龄人一样,半推半就随着命运的安排,在杭州的某家医院实习,从事着三班倒的基层护理工作。今后一段时间的职业规划里,听取长辈的规划,随着大流争取留用、转编、职务晋升。
这样的经历和稀松平常的人生规划,我们都会熟悉地会心一笑。
跟着人群随大流,沿着大路往前走了很久,一直都会有声音在耳边告诉你接下来怎么走,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最合适。这些声音会为你选择以一种当下最舒适便利的姿态往前走。
但总有人不小心猛一抬头,看见地平线那边有不一样的风景,于是固执地扭转方向。
不随大流的代价是,你要为未来担下所有责任,接受从此以后更多不被理解的孤寂、坚持。
周围人说过,这个不起眼的男生,一旦触碰音乐,就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投入而纯粹。
没有足够单纯的热爱,很难有足够勇气的坚持。音乐,是这个男生对真实生活诚挚的表达,也是他在平凡生活之中找到的光亮出口。
他也有悲喜不溢言表的无厘头式自恋的样子。毛不易调侃自己是“业余巨星”,还唱了一首《感觉是巨星》。
用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嬉笑怒骂,掩护内心些许磨不平棱角。这些磨不平的棱角,是他的音乐里最终刺痛你我的尖锐。
走红之前,他在只有一百多人关注的微博上,微弱地表达着对于现实的无奈,茫然。
他还有一首歌《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
……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
我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留在我身边
每天快快乐乐吃吃喝喝聊聊天
不用担心关于明天和离别
……
然后故作谦逊地说金钱不是一切
然后发自内心地说金钱它不是一切。
……
《巨星》和《有钱》,一首有关名,一首有关利。
我们苦心积虑,并精致包装的这些追寻,变成他嘴里的三两句直白可爱的调侃。没有讨好世俗的油滑腻歪,没有自视清的疏离。
你没想到自己满身心的负重,可以被哼成这个男生坐在巷口吹着口哨般轻巧的插科打诨,于是听者又善意会心一笑。
把毛不易带到舆论最高峰的,无疑是第七期的那曲《消愁》。
孤单、惘然,渺小,于平凡之中固守一份坚持。初衷不为直接的名利,为的是因为生活找到出口而欣喜,而产生的归属和宁静。再抬头仰望时,看得见因为热爱和坚持而泄露的一点星光。
根据某歌曲app官方信息:
《消愁》7月29日随节目同步上线酷狗后,仅24小时播放量即破千万,3天累计播放量高达3千多万。
它不仅是《明日之子》8期以来播放量最高单曲,更是同期音乐综艺节目中,播放量最快破千万量级的强势“黑马”
在搜狗音乐上线后,仅一周时间,播放量超过一亿,成为《明日之子》开播以来,首支播放量破亿的单曲。
生活从来就没有多少壮烈的英雄主义。真正热爱生活,应该是收拾一地细碎之后,还抱有一份纯净的热情和坚持。
“实习结束后,我会在哪个城市平凡地生活,从事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像我这样的人,配得到爱情吗?”
“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但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这是每个资历尚浅,刚刚从睡眼惺忪中被推醒,进入现实社会车水马龙的年轻人,眼前看到的茫然卑微。这心情,让人理解起来很熟悉。
不紧不慢地随波逐流,目之所及,身之所安,心却不知所向。对未来没什么欣喜的期待,对眼下没什么选择的无力,让人理解起来很熟悉。
既不满,又无力反抗即将可见的平庸;既想呐喊出自己内心隐约向往,又没有勇气肆意张扬地叫嚣。
这种因为年轻的敏感和理想,警醒着不想被现实迅速拉拢的恐慌,夹杂着棱角尚存的混乱矛盾,也让人理解起来也很很熟悉。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背上所有的梦与想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没人记得你的模样
三巡酒过你在角落
固执的唱着苦涩的歌
听他在喧嚣里被淹没
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于是可以不回头的逆风飞翔
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
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
虽然从不相信所谓山高水长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宽恕我的平凡,驱散了迷惘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荒唐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荒唐
《消愁》的爆红之后,他被赋予了更大的期待。在被问:“如果很多人来听你的歌,你就红了,没办法过普通的生活了。你是想当巨星还是想过普通的生活?”
这会儿他回答:“那要是能当巨星,还是当巨星吧。”
不包装内心的渴望,坦率得不忍直视。之前还真没见过哪个选秀新人这么真诚地对自己不自信,这么实诚地承认自己渴望得到认可。
戏谑自己是“业余巨星”,更多的成分是出于不自信的调侃。他对于忽然的走红,并没有心理准备,有着不确定的忐忑。
相较于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面孔身段,众多普通的我们反而更珍惜怜爱这份平凡中的默守与坚持。就像被浓烈辛辣刺激多了,怀念家常小炒的可口贴近。
这八杯酒,朝阳与月光、故乡与远方、明天与过往、自由与死亡,并不是感叹人生艰难,而是勉励勇敢前行。
无论什么角度看,毛不易都是幸运的。这几个月的经历,让他跟很多同龄人比,可以迅速地摆脱凡人生活之中,对未来的无奈和无所适从,有更多机会飞快地理顺自己未来方向。
也希望他在幸运地找到人生另一种开启模式之后,在新的起飞平台上,飞得更高更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