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雪
作者|蒙鹏
雪是小城的稀客,金贵着呢。因为,雪十多年也难得光顾小城一次。虽然有些年份也下雪,但都是稀稀拉拉的表示几下,下得不痛不痒,撩拨得人空欢喜一场,算不上真正的下雪。二〇一八年还有两天,小城到底是痛痛快快的下了一场大雪。
雪是从中午开始下的。先是下些“雪米子”,一粒一粒的砸在办公室窗前的台子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我心里想,今年的雪会不会像往年一样,撒几把盐巴便草草收场,再留下一个寒冷的尾巴甩给小城的人。这么想着,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令人惊喜的是,那紧实的“雪米子”变得松散了,成了鹅毛大雪,一片一片的在空中曼舞。雪越下越密,越下越紧,越下越痛快,越下越肆意。一会儿,视野里只看到鹅毛飘飞。周围的景致,白茫茫难辨,像是采取背景虚化处理的照片。
吃了午饭,我从七楼跑到雪地里,亲近这难得的、迟来的雪。毕竟,隔着玻璃窗赏雪,多少有些隔靴搔痒的味道,来得不是太痛快,太酣畅。我在雪地里爱欢呼、拍照,来来回回的走动。这种感觉,像极了十年前我在内蒙古雪地里欢呼的那种感觉。
雪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从中午一直下到傍晚。我们虽然坐在办公室里,但心思却早已飞到了窗外。我们在整个高楼的各处角落,寻找着最佳的赏雪和拍照的地方,但都不满意。因为我知道,赏雪是要到雪地里的,最好在一个个高高的山顶上。
小城四周连绵起伏的山峦,渐渐由墨黛而变白。山上的雪层层叠叠,东一堆,西一片,高一簇,低一窝。视野收窄,似无规律。极目远眺,远处的山峦,近处的城镇,恰似一副大气磅礴的中国写意山水画。在大自然面前,多少画坛圣手也会黯然失色。
不知什么时候,一层薄雾弥漫在小城西部的山峦前。先是透过薄雾,若隐若现的山峦,像穿着洁白的裙子在舞动。继而,新娘般的山峦害羞地隐去了,天地间只留下白茫茫一片。要不是近处矗立着几幢高楼,三五街道,我真疑心自己是不是到了瑶池仙境。
打开手机,朋友圈里也变成了洁白的世界。最妙是女儿所在的幼儿园里,老师们带着孩子在校园里堆雪人。堆好了,孩子们围城一圈,听着老师的口令,摸摸雪人,体验着下雪的快乐。女儿是有福的,三岁多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雪,还体验了一把堆雪人的感受。
下了班,我没有坐公交车,而是步行回家。地上,已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我专门走在没有人踩过的雪上,一是防滑,最主要是听听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咯吱咯吱的,最近听到还在十年前。那时,我在内蒙古工作。那里的雪,一下就是一个冬天。下了班,我就喜欢往雪地深处走去,不为别地的,就喜欢听那咯吱咯吱的声音。
雪又下了。两个孩子看到雪,隔着玻璃门叽啦武叫的,嚷着要出去玩雪。孩子爱感冒,没有让出去。想想,对孩子是有点残忍的。但是没办法,二宝的体质不好,一个小心,就会感冒,只好委屈两个宝宝了。我心里默默的想着,等明年二宝大点了,我一定要陪宝宝们打雪仗,堆雪人。
饭后,我去医院看父亲。出门一看,雪又下大了,一片一片的斜织着,飞舞着。我走到路边,准备招呼一辆车坐。我突然发现,白天热闹的街道,现在却人车寥寥。稀稀拉拉的几辆车,闪烁着车灯。昔日飞身而过的汽车,此时像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婆,颤悠悠的走着。
我招呼了几辆车,都没有停下。没办法,我只得步行。雪似乎比白天更大了。在街灯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恣意,似乎不知道疲倦。我一边走着,总忍不住掏出相机,总想把这美景都收藏在手机里。我心里想,这是不是有点自私。
雪征服了一切,成了这个世界的主角,吸引着人们的注意,让一切都变得苍白,让一切都显得多余。其实,这个时候,对于雪,一切语言和行动,都是多余的。唯有用心,静静的欣赏,才不辜负这天地间的精灵。
但愿每年,小城都与一场雪相遇。
2018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