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与墙系列（二）

墙该怎么办

戴海军

树木因为生长而推倒了墙，你说墙该怎么办？

听了这句话，你会是什么想法？是不是觉得墙太委屈了？是不是觉得墙到了该倒下的时候了？

让我们设想一下墙倒下的经过！

很多年前，一只鸟儿飞累了，站在墙头上休息。它拉了一通鸟粪，没多久便飞走了。一粒种子就混杂在鸟粪里。没过几天，鸟粪干掉了，种子露了出来，风一吹它便滚落到了墙缝里。墙感到叹惜，说：“孩子，你怎么能落到这个地方来呢？这儿可不容易活！”种子也没有办法，它只好蜷缩着身子，躲在墙缝的最底层！下雨了，从墙头滚落的水珠落在墙缝里！刮风了，因为有墙，种子也安然无恙！种子发芽了，长叶了！虽然很柔弱，但是毕竟长起来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那粒不起眼的种子竟然长成了一棵树。它的枝干越来越粗，那道墙缝再也容不下它的身躯了，墙面被它向两边推开，成了一个驼背的老人；它的根向下伸，墙基也被顶出了一条大缝，让本就垂老的墙更加显得摇摇欲坠！

终于有一天，在一个所有的人都没有觉察到的夜晚，墙倒了，伤心地倒了，倒得满地都是，只剩那棵粗壮的树在风中摇曳！亲爱的朋友，你说墙该怎么办？

在一间咨询室里，来访者和咨询师在温馨和谐的环境里亲切地交谈着。来访者在咨询师的循循诱导之下，大倒苦水：工作上的事太琐碎了，每天从一上班开始，就没有一个停歇的时候。他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转得头晕目眩，转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转得丧失了自我，只是机械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事业？谈到事业，他更是说不尽的苦，他和同事合办了一个小小的公司，既要跑业务，还要搞财务，到了关键时刻，还得亲自上阵搞公关。要是有人愿意接手，他现在就愿意！你说家庭，这个半死不活的家庭早就丧失了生机。他和妻子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吵到看到家门他就腿肚子直抽筋。要不是看到女儿那可爱的笑脸，早就去民政局换本了！你要说朋友，这帮子朋友平时吃吃喝喝倒也其乐融融，可到了公司遇到困境需要资金支持时，他们一个个都没影儿了，打电话也约不上。一个半小时，咨询师笑容满面地倾听着来访者滔滔不绝的倾诉，他脸上维持笑容的肌肉已经开始僵硬，但他仍然强装笑颜地送走了来访者，并且约好了下次来访的时间。一天的时间里，他已经听了四五个这样的人在几近焦虑到疯狂的状态中倾诉了。他得整理自己的思绪，他得处理自己的事，他还得安慰自己的妻子和家人，他有许多事情要去安排，他恨不得把桌上堆积如山的案例都扔到太平洋里。第三天，当来访者按照约定的时间再次来到咨询室时，咨询师却失约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家里的孩子已经上高中了，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每隔几天就会爆出新情况，这不又闹上了！事情不算大，就是因为临近末考了，孩子想借周末轻松一下，跟妈妈请求，妈妈没同意！好说歹说，孩子也同意了，并且自己打电话跟约好的同伴说明了情况。可是在家里，孩子就坐在书桌前发呆，不看书，不听音乐，更不要提做题了。老长时间了，妈妈心里起了毛，这怎么了，这还想软抵抗哪？故意地倒杯水去，放在孩子的书桌上，还故意地问：“怎么发呆的，不看会儿书？”孩子白了她一眼，回答：“现在不想看！”那意思表达的似乎是等会儿再看。妈妈不好说什么，走出房门。又过了半小时，妈妈探头去看，孩子依然如老僧入定一般，呆坐在书桌前，一动也不动。妈妈心头的火在乱窜，跑过去，敲了敲书房的门。孩子转过头，死盯着妈妈的脸，似乎在问：“你想干什么？”妈妈瞪大了双眼，似乎也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孩子看了会儿，站起身，想躺到床上去！妈妈彻底火了，大声质问：“不想学了吗？你也不看看，你在班上的名次，期中考试时掉了多少名，下学期还能在这个班上呆下去吗？这时候还想去玩，你的心倒挺大！你也不看看你们班上的那些同学，哪个不是在拼命地学，就你还在晃荡。……”一阵絮叨加质问，让孩子心烦气躁，让他心里抓狂，让他五内膨胀，让他走火入魔。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我就是不想学了，怎么样啊？”说完，他号啕大哭，心里的委屈比天还要大，比六月飞雪时的窦娥还要冤，比放逐到海南岛的苏轼还要屈。孩子没有穿外套，只是打开防盗门，“嘭”的一声，摔门而去！原本还想再说几句的母亲这时候哑火了，她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培育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她心中的美好大厦如土委地，她整个人也如同被抽去脊柱的稻草人那样瘫倒在床上。她——一个母亲，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呢？

树木总是在不断成长的，它有它的成长轨迹。你可以给它阳光，给它雨露，给它支撑，给它包容，甚至提溜着它给它换个成长的环境。但是，如果你要想它一定成长为你心中的模样，那么你就会成为那段倒塌的墙，你就要自觉或者不自觉地退出属于你的舞台，你就要主动或者被动地让出你的空间，你就要接受或者不得不接受被推倒的苦痛。

墙倒了，并不应该感到沮丧！因为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历史使命，到了你最后奉献的时候了，如果你已经成为别人成长的阻碍，那么你就应该退让一步，作出应有的奉献，给树以更广阔的空间。

墙倒了，并不应该感到后悔！因为正是你的支持和努力才让树长得那么高大，长得那么强壮，长得那么别有风情，长成了一方独具匠心的风景。

墙倒了，并不应该感到绝望！因为你可以背起行囊走向远方，走到别人不认识你的地方，做一段地基也可以，填平一个大坑也可以，哪怕是堆起一座小山，再在山上铺起草坪，建个小亭，供人们观赏风景也未尝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