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玄霄
01
在金庸武侠名著《笑傲江湖》中有这么一段,原文『令狐冲心想:“原来你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投这四人所好,引其入彀。只是教主脱困已久,何以迟迟不来救我?”向问天鉴貌辨色,猜到了他心意,笑道:“兄弟,教主脱困之后,有许多大事要办,可不能让对头得知,只好委屈你在西湖底下多住几天,咱们今日便是救你来啦。”』
向问天追随任教主来到梅庄,真是专程来搭救令狐冲而来?
玄霄以为,未必。
事实上,当向问天向令狐冲作这番解释时,令狐冲已经自行脱困而出。
有位政客曾说过:“不说谎话就做不成大事。”
这恐怕是大政治家的基本素质之一罢。
向问天号称“天王老子”,乃是日月神教一人之下的左使,当然是一位深藏不露、心计深沉的大政治家。
他的话,在两可之间,不能尽信。
02
令狐冲在狱中,何等凶险?不论是江南四友,或是由黑木崖总部通令彻查而发觉真相,令狐冲皆无幸理。而无辜系狱造成的心理压力,亦足以令人崩溃。向问天早到一刻,令狐冲便早一刻解脱。
为何俄延?又何须尾随鲍大楚等魔教四长老来到梅庄?难道向问天已经记不得回梅庄的路了?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向问天与任我行驾临梅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令狐冲。
任我行想要重新夺回教主之位,首先便要搞定十大长老,那天鲍大楚等魔教四长老恰好来到梅庄,所以任我行和向问天便跟了过来。除掉鲍大楚等人是任我行和向问天的第一要务,收服梅庄四友是第二要务,解救令狐冲则只是顺带的。如果那天令狐冲没有自行脱困,估计向问天完全不会记得他这个称兄道弟的令狐贤弟还困在地牢里面。
当然,各位也可以认为,这仅仅是小说家为了制造高潮而故意安排的戏剧性情节,与向问天的道德特质无关。
那么我们不妨再来回顾一下任我行脱困的情形。
当时,任我行在大笑之中运上了内力,将令狐冲与黄钟公等五人尽皆震倒,随即锯断铐镣。他的决断极其明快,决定撂下令狐冲,独自脱身,于是迅速跟令狐冲换了衣衫,将铐镣套在了令狐的手足之上,从而使令狐冲身陷囹圄两个多月。
任我行此举的目的,难道仅在于制造自己仍然系狱的假象?难道只是为了争取时间部署与东方不败的对决?
玄霄以为,未必。
任我行本意,就是要把令狐冲关入黑牢,让他永世不得脱身。在任我行这么做的时候,身为令狐冲结义大哥的向问天,居然一丝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在那个义气重于性命的时代,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向问天的秉性。
03
说说任我行这么做的理由:
其一,非我教徒,其心必异。令狐冲既为华山派绝顶高手,在日月神教与正道两方的百年征战中,与任我行天然处于敌对的位置。
其二,以第一条为前提,令狐冲必会成为任我行最大的威胁之一。任我行自称他佩服与不佩服的各有三个半人,其实武功高于他的人也是三个半:东方不败、风清扬、令狐冲和半个方证大师。既然令狐冲出身正教,不能为我所用,不如趁早处置,免留后患。总算他于心不忍,没有当场诛杀之。或者当时任我行还不能确定是日后利用令狐冲对付东方不败有利,还是让他永远不见天日更能祛除隐患。那就先关起来,留一招活棋,日后再作定夺。
在《倚天屠龙记》中,对一个曾拯救明教数十人性命的少年,殷野王打算这样处置:“这小子武功如此怪异,留着大是祸胎,不如出其不意,一掌打死了他。”由此可见,不能为己所用,便须断然处置,恐怕是所有政治领袖的共识。殷堂主能做的,我们不能断定任我行一定不会做,除非任我行的政治素质比殷野王更差,或者比殷野王更仁慈更有人情味。
其三,也是最大的原因,令狐冲是任我行的救命恩人。
在这里,玄霄要给大家分享一个小故事:有一个老头,他有一漂亮女儿,在一次危机中,一个年轻人救了老头的性命,二老头又顺带救了另一个年轻人的性命。到了最后,他竟然把女儿嫁给了他救的那个年轻人,而不是救他的那个年轻人。
这个故事说明,人性非常复杂微妙,成天面对自己的恩人,对某些人来说,并不是一件赏心乐事。
古语有云:“大功不赏,大恩不报。”
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04
再如,萨达姆年轻时搞革命,失手被擒,一位律师的成功辩护,使他得以无罪释放。等萨达姆掌握伊拉克最高权柄之时,又如何报答自己的恩公呢?枪毙!没错,他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枪毙了。萨达姆就像任我行一样,都以“太阳”自许,居然有人挽救过“太阳”,这对他的“神性”构成了莫大的讽刺与伤害,所以这个人必须死!
再如,在《射雕英雄传》中,原文『洪七公一个念头如电光般在脑海中闪过:“我救了西毒性命,难道他竟用蛇杖伤我?”回头看时,果见蛇杖刚从眼前掠过,一条毒蛇满口鲜血,昂头舞动。洪七公怨极,呼呼两掌,猛向欧阳锋劈去。欧阳锋阴沉着脸向旁闪开,喀喇一声巨响,洪七公这两掌把船上一根副桅震为两截……洪七公叹道:“老毒物狂妄自大,一生不肯受人恩惠。咱们救了他性命,他若不把恩人杀了,心中怎能平安?”
从上面这两个桥段便可以看出,人性“厚黑”的微妙,同时也可以确定任我行的政治素养。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情势需要,只要对自己有利,刀锋闪向令狐冲咽喉,任我行绝不会有丝毫手软。
那么,向问天何以未能阻止呢?
有两点理由:
其一,他对任我行奉如神明,缺乏独立意志。
其二,他忠于日月神教的革命事业,只要任我行能让他相信这种做法有利于神教事业,尽管有几分不情愿,向问天还是会以教主的意志为意志的。
当然,以上仅仅是玄霄出自“最大恶意”的猜测,在通常的认识之外,提供了另一种可能的真相。
是耶非耶?天壤之间,恐怕惟有金庸才能明白道出此事的真实底蕴。
又或许连金庸本人也未必能断定哪种可能才真实不虚,此事也就永在虚无缥缈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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