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的夜里白色的絮状冰晶无声的从黑色天空飘落,细小的白色固体在接触水泥地面的一瞬便消失不见,只看得到地面上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它来过的痕迹。几个小时之后白色的如云层般厚实的雪被便会覆盖这座名为“國立武漢大學”的著名学府和一座被人们叫做武汉的城市。
天津,滨海新区。明亮却算不上刺眼的灯光下。亚晨的双脚踩住椅面,下巴顶在膝盖上面,两只手从小腿和大腿与椅面组成的三角平面穿过,他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微微发亮的手机屏幕:选择文件,发送邮件,邮件发送成功!只是三步而已。“该做的我都做了,拜托一定要成功啊!”他的心跳的很快,没有丝毫节奏感可言,杂乱无章的鼓点声从胸腔里传出。其实他真的很紧张,可外表看上去又那么的平静,这是他无意识之间养成的一个习惯,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好还是不好。
才上高二的时候,有一次他趁着午睡的时间偷跑出校上网时被班主任逮住了,总是腆着个肚子的看上去油光满面的班主任把他拉到办公室教育了老半天,整整一个半小时,亚晨都是用这幅事不关己的表情面对班主任的“威逼利诱”,无论他是说要让他罚抄一百遍英文课本后面的单词表啊还是说要请家长,他都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差点没把那个矮矮胖胖的家伙气个半死。其实当时亚晨心里也紧张的要命,听到班主任说要请家长时他也害怕的很,可越是紧张与害怕他就越是无法从那张并不好看的脸庞上挤出一丝表情,他也想好好的向老师认错,想要拜托他别请家长,也想要说出“老师,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不再辜负您和父母对我的期望。”这种说出来大家都开心的话,可他就像是被别人用502强力胶水涂了一脸一样,嘴巴张不开,表情也做不出。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他的表情就和两年前的那个下午一样,一脸的无所谓,一脸的若无其事。他刚刚发出去的是他在两个小时前才写完的小说以及作品简介。从二月份开始动笔到今天的平安夜,十个月的时间。“只要能出版就可以了,就算没人买也没关系,只要能出版就好。”他有些忐忑的想着。
再过不久就是期末考试了,考试完了就是寒假。从刚进十一月份到现在,亚晨已经有近两个月没去上课了。至于不去上课的理由倒也简单,就只是讨厌而已。讨厌恼人的高数,讨厌让人头疼的无机化学,讨厌所有的课程。“早知道大学这么无聊,当初不该为了高考能考出一个好成绩而拼命努力的。”他盯着手机屏幕想着,“也不知道老妈他们知道后会怎么想,不过以那个正值更年期的女人看来,我这又是在胡闹吧,还得好声好气的说服她才是啦,唉,真麻烦。”他慢慢起身,走到了阳台上:“我去,下这么大的雪。”轻柔的雪花挑衅似的从他眼前飘过,他的语气里多少有些无奈。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整了,舍友都去阶梯教室上课了,整间宿舍里也只有亚晨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而已。他看着像棉絮一般随风飘扬的雪花,很自然的就想起了今年二月初的那场春雪:他和罗芮站在窗前,她伸出手接住那些和蒲公英种子一般轻柔的白色冰晶,漂浮在天空中无依无靠的雪花顺着风的轨迹落在她的头发上,落在她的脸庞,落在她米黄色的棉衣上……在雪花的笼罩之下,那家伙甚至比希腊神话中那个名叫帕拉斯·雅典娜的女神还要好看。“既然你那么喜欢雪,为什么不下去和他们一起玩雪啦。”他突然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武汉有没有下雪。我是真的不喜欢下雪啦,因为下雪太冷了。”他说完便转身进了宿舍,顺手带上了阳台与房间之间的由一大块玻璃和几块漆上了白色油漆的木板拼接成的门,然后拉上了那块深蓝色的窗帘。
布满天空的铅灰色的云层里白色的雪花源源不断的涌出,一场算不上太大的雪一连下了两天,雪停之后那铅灰色的阴云又连续占据了整片天空一整个星期,当不知跑去何处度假的太阳终于又开始发光发热的时候,亚晨登上了从天津开往武汉的高铁。
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七个小时的车程,当亚晨出现在那个被称为国内最大的欧式火车站的汉口火车站时已经是下午4点钟了。“先找个地方住下吧,反正也是约的明天见面。”他看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自言自语。随后他便搭上了去往光谷的地铁2号线,到光谷步行街找到了上次和罗芮一起去的那家日式料理店。 现在正是饭点,店内只剩下一张最靠里的双人桌还是空着的,亚晨将背上的双肩包放在空着的两把椅子中的一张椅子上,然后坐在了背包的对面,长相甜美的女服务员送来看上去像一本精装小说一样的厚厚的菜单,亚晨摆了摆手,随口说道:“来一份猪扒套餐吧。”上次来这家店他点的就是猪扒套餐,味道还算不错,他也就懒得再看菜单了,直接要了一份和上次一样的套餐。“好的,一份猪扒套餐,除此之外您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嗯……不需要了。”
“好的,请您稍等。”女服务员说完后便离开了。亚晨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耐克”双肩包,想起了三个月前在同样一家店里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他想。
在亚晨看着自己的双肩背包感叹时光易逝物是人非的时候,和他那张坐着一人一包的双人桌隔了三张餐桌的四人座上,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正有些焦急的看着手机,“都过了约定时间十五分钟了,怎么还不来?”男孩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小声嘟囔着。话音刚落,两个打扮入时的女孩走进店来,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向男孩所在的餐桌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啦,路上堵车了,明明说好的五点半,却拖到现在才到。”不等男孩开口两个女孩中的短发女孩便抢先说道。
“没事没事,我也才到不久。”男孩笑着回应。
“那你这次来武汉是干嘛的?”另一个女孩问道。
“哎呦喂,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当然是来看我们美丽动人的芮芮的啦。”徐雅一脸坏笑的抢答。徐雅是两人的高中同学,一直是班里的第二名,高考的时候这家伙发挥超常,和罗芮一同考进了武大。
“是么?”罗芮倒也不在意徐雅打趣的话,接过她的话茬看着坐在对面的姚俅问道。
面对罗芮提问的姚俅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坦然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同样看着罗芮,很认真的说:“啊,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他话一出口,徐雅和罗芮两人倒有些愣住了。两人当然知道这家伙不远千里的专门从北京跑过来有很多或者说完全就只是为了罗芮而已,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伙会这么干脆的说出来。“我去,这什么情况?这货不是都被拒绝过了么?看这阵势,这货不是还想再被拒绝一次吧?”徐雅看了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姚俅,又看了看已经镇定下来的罗芮,心想这下估计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