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家附近有一个舞厅,跳舞的人很多。
一天早上,她走进了舞厅。
虽然是早场,人却很多。灯光闪烁,气氛浓烈。一对对跳舞的人像流动的漩涡,她感到有点眩晕。
她走到靠里边的一个座位上坐下。看着这里的男男女女,她想:他们可能都是无忧无虑的吧。
一曲结束,座位上一下子就坐满了人。她们都是熟人,坐下就有话说。
一曲再起的时候,就有人请她跳,她没推辞就去跳了。她一不注意就踩到舞伴的脚,马上歉意的笑一笑。舞伴说:“没关系,好久没跳了吧!” 她说:“是的。”
跳了几曲之后,她渐渐又熟悉了舞点,能够自如的跳了。
跳完之后,走出舞厅,外面清风吹来,她顿感一阵轻松。
“跳舞也不错,继续跳下去。” 李果在去了几次舞厅后这样想。
她很快和舞厅里的女人们熟悉了,她知道了这些女人大多数没有工作,每天高高兴兴的跳舞,回去后老公准备好了饭菜。而她呢,既有工作,又有家务,还要被老公暴力。
她想不明白她的命运怎么就这么不堪。现在又被同事诬告,受处分,让她在家里休息。好在工资照发。这让她冰冷的心里有着一份安定。
但是,她每天要面对老公王锐。他像个王爷一样,一言不合就暴粗口,骂她婊子。她一顶嘴就拳打脚踢。
她无数次想过离婚,可她永远选择放弃。因为她有儿女,她不能让孩子没家。
有一次,她被老公打的耳朵失去了听力,她也没有说出离婚两个字。
她只怪自己眼瞎,找了这样的人结婚。
年轻时,每次打她之后,王锐总是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向她发誓:“我气昏头了,我再也不打你了。”
下一次,她连为什么都不知道,他又打她一顿,然后又下跪又痛哭又发誓。
这样的场面一次次发生,她一次次的忍受。直到有一次,她痛不欲生,跑到了省城去。
她的心死了,再也不想见这个混混一样的人了。如果他们再生活在一起,她一定会杀了他。
临近春节了,街上人来人往,车子上载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别人都在兴高采烈的准备团聚,而她孤独一人住在远离孩子的宾馆里。她潸然泪下,更加痛恨歹徒一样的丈夫。
可是,没想到的是,王锐找到了她住的宾馆里。
她马上意识到,好朋友莲把她的行踪告诉了王锐。莲因为气不过王锐的暴行,亲自送她去车站坐的车。她住进宾馆后也给莲打了电话。
同样的一幕又上演了,王锐抱着她又哭又发誓。她的心软了。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再后来,一切照旧。
男人的誓言和他吐出的烟一样,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呛人的味道。
她习惯了他的赌咒发誓,也习惯了他的拳脚相加。除了几个闺蜜之外,没有人知道她的苦楚。在别人眼中,她一直都是个干脆利落的乐天派。
现在,她不知道会因为什么就会招来王锐的破口大骂,她觉得她做的很好,可是,他总是有爆发点,比如她买了一些带花的碗,他会说:“这是给死人买的吗?”
儿子女儿一起看向她,她没说什么,女儿忍无可忍,说他爸:“你怎么这么说,我看这个碗挺可爱的。”
这是自己没有尊严,还是他没有尊严。她已无任何意念和他说什么。
那次他们一起出去,王锐因为前面的车影响了速度,就骂脏话。她说:“你文明点。”
就这么一句话,让他怒不可遏,她下了车,他竟然追过来,疯狂的一顿打骂。大街上的人一下子跑过来,她捂着脸跌跌撞撞的跑了。
她去闺蜜家,把闺蜜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啦?咋成这样啦?”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闺蜜拿镜子给她看,她看到自己眼睛已经红透了,半边脸也已成了黑紫色。恍惚间,她感到王锐的拳头又重重的打过来,她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她告诉闺蜜被王锐打了,气的闺蜜在房子里乱转,连声骂着:“这个暴徒,这个王八蛋,离婚,你早该离婚了,你为什么不离婚?你怎么这么能忍啊?赶快离。”
她给女儿打了电话,女儿赶到闺蜜家,一看她鼻青脸肿,眼睛血红,也气的咬牙切齿。
“妈,你离婚吧,你别再委屈自己了。我和哥哥都是大人了,我们自己都能养活自己,你别再忍了。”
她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到了晚上,她还是和女儿回了家。
她的心早已破碎,泪也已经流干。那些无地自容的情景已经在脑海中堆积成一座山峰,她就是那山峰上的一棵劲松。
可是她太疲倦了,真想一走了之啊。
但她不能走,她必须撑着这个家。家散了,两个孩子去哪里。
因为无私无我,一个女人可以强大到忍受世间一切苦难。
所以,她选择忘记痛苦,创造快乐。
她走进了舞场。
有一个男人一直请她跳,跳的也不错,他还邀请她一起学跳国标。她说:“好!”
学国标也是在这个舞厅,只是时间在交谊舞散场之后。
她开始专注于国标舞的学习。每天练习下腰,拔腿,和舞伴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她的舞伴比她年轻,带着一种崇拜的心理喜欢着她。这让他们跳舞时也很默契。
在李果的舞步中,在旋转中,时光过去了一年。她塑造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原来的她,水桶腰,内八字,走路低着头,好像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现在,身材苗条,挺拔自信。
教练带他们去外地参加比赛。一路上,一直是舞伴照顾她,她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
她不是无动于衷。她很需要被爱,被一个真爱她的男人所爱。她想靠在一个男人温暖的怀抱里被亲吻,被抚摸。她想做一个小女人,被男人珍惜呵护。
一年多的同曲共舞,一年多的交流倾诉,她关闭的感情之窗打开了。
有一天,他们一起去喝茶,舞伴拿出一只玉镯,对她说:“我看这个玉很不错,买来送给你。”
舞伴看她迟疑的表情,就直接把玉镯带到她手腕上了。
她很喜欢。看着腕上的玉镯,心里却生出一种酸涩。
但是,她清楚她现在很留恋舞伴,留恋他眼神里的爱意,他手心里的温度,还有他干净的味道。
她想:我要弥补自己。
舞伴邀请她去他家,她跟他去了。他老婆出差了。
他拥抱着她,亲吻她,她有些眩晕,好像有一股风把她轻轻吹起,向远方飘去。
她不敢睁眼,她怕掉下来。
直到他放开她。他去卫生间的时候,她才去看他的家。家里很干净很整齐。她看到电视柜上的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他老婆很端庄,儿子很可爱,舞伴也有一种隐藏的帅气。一家人那么一致的笑着,可她却觉得他们都在笑她。
突然间,她感到心慌气短,不由自主地转身向门口走去。舞伴从卫生间出来,紧张的问她怎么啦?她说:“我要走了。”
舞伴拉住她说:“别走好吗?”
她说:“不,我得走了。”
舞伴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一脸失望的表情看着她。
她不由自主的使劲挣脱他拉着她的手,然后手碰到门框上,玉镯碎了一地。
两个人都低头看着破碎的玉,他们都凌乱了。她羞愧的望着他不知所措的眼神说:“对不起。”
她推开门,大步离去。
从此,她再也没有去舞厅。
她和王锐谁都没说什么,分房睡了。
王锐晚上打麻将直到凌晨才回来,经常如此。
在后来的日子里,李果常常想起那碎了一地的玉镯,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声:“对不起,请你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