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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景仪猛然惊觉,“所以!真的是含光君睡了魏前辈一晚上!”
“看来是真的。”思追少年脸上神情也变幻莫测。
嗯?什么意思?
“什么真的假的?在说什么?”
蓝忘机一双大手又把魏无忧往上抱了抱,“睡了一夜,是真的。坐好。”
“……噢。”
【后来,魏无羡想想,他和蓝忘机关系不好,追本溯源,大概要从他十五岁那年和江澄一起来姑苏蓝氏听学的那三个月算起。】
小辈们都隐隐透着激动。
十五岁?夷陵老祖和含光君的十五岁?
十五岁啊!
“你猜,那时候的含光君和现在一样么?”
“那还用猜?老祖前辈早说过了,不就是从小古板长成了大古板嘛!”
“嘘!你轻点儿啊!”
也有些小辈的关注点不在此。
“关系不好?可是他们明明……”
“哎哟,你怎么脑子不转弯的?此一时彼一时啊。”
比起这些,金凌则稳重多了。即使心中满是‘我要看看舅舅当年究竟怎么副模样’的心思,那也绝口不提,稳坐如山。
不止他想看,魏无忧也想看。
比起父亲和爹爹,魏无忧竟然更好奇江澄的少年时,是怎样光景。
毕竟,爹爹就是一样的顽劣,父亲则是一般的古板。师叔总不可能……
小小声地询问,“父亲呀,父亲,师叔十五岁时如何?”
蓝忘机很快地看了江澄一眼,“很好。”
从前时候,蓝忘机心底里总是认为,少年郎当是如江澄一般的。不似魏无羡,不若蓝忘机,不肖聂怀桑。
到现在,他不会再这么以为。
而年少岁月里的君郎,都是最好的。是挑不出错的。
【江澄则很有远见地道:“你一定会成为他教学生涯中耻辱的一笔。”】
蓝启仁颇为认同地哼了一声。在江澄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点了点头。
有远见!
然而,有远见的师叔让魏无忧很不安。并且关于教学生涯中的耻辱,她有些担忧,谁能保证自己不是第二笔?
老气横秋地叹着气,摸着下巴,“父亲,叔公很疼羡儿的,对吗?”
换来蓝忘机一个不轻不重的手板。
以及金凌的一句嘲笑。
【江澄哼道:“他?巳时作,丑时息。起来了不练剑打坐,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
魏无羡道:“山鸡打得再多,我还是第一。”】
眼羡吧?
眼羡。
可实在没那个拿第一的本事,也就只能看看了。
“爹爹真厉害……”蓝忘机看着露出委屈神情,状似自卑的魏无忧,果然下一瞬,这丫头就像变了个脸,“羡儿也想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
‘不可’二字碎在了心底,化成一句,“姑苏没有的。”
这小丫头眼睛都亮了几分,对着江澄声音不禁大了些,“师叔,也带羡羡去吧!”
江澄还在等蓝忘机的反对,然后再回击几句,顺便拐走侄女儿……
嗯?什么?
所以金凌抢了先,“你去,不知道是你打山鸡还是山鸡打你。”
山鸡重要还是和如兰哥哥逞口舌之快重要?
当然是山鸡!
“如兰哥哥,我们一起去呀!”
被魏无忧的笑脸晃着了,女孩甜软的嗓子换成了少年清亮的音色,对他说,“阿凌,我们一起去啊!”
霎时红了脸,让蓝思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金凌此时出口的话气息都不稳,“谁,谁要跟,跟你一起啊!”
“不跟就不跟,你脸红什么啊?”
“谁,谁脸红了!臭丫头!”
如兰哥哥就算痴长我许多岁,脸皮却是这么薄。这么些年来一点长进都没有。
魏无忧在心里犯嘀咕。
【一名少年道:“我明年要去云梦求学!谁都别拦我!”
一盆冷水泼来:“没有人会拦你。你大哥只是会打断你的腿而已。”
那名少年立刻蔫了。这位是清河聂氏的二公子聂怀桑,其兄长聂明玦作风雷厉风行,在百家之中素有威名。虽说兄弟二人非是一母所生,但感情甚笃,聂明玦教导小弟极其严格,对他功课尤为关心。是以聂怀桑虽敬重他大哥,却最害怕聂明玦提起他的课业。】
“呀,怎,怎么还有我呢?”
聂怀桑嬉笑两下,状似惊讶。
聂怀桑嘛,一向来如此。笑一笑就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心里嘁了一声,魏无忧从小都不喜欢聂怀桑的。她觉得,这人瞧着白,说不准剖开来就是个黑的。
作为蓝忘机和魏无羡的女儿,聂怀桑她见过许多次了。这聂宗主对她也是极好的,好吃的好玩的总记着她,带着她。
可就是因为这样,魏无忧更加讨厌他。
她也和爹爹说过这件事,爹爹哈哈笑着戳戳她的脑门,叫她既然不喜欢那就离那家伙远点儿,
“谁知道一问三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
【“昨天晚……昨天晚上?!”江澄愕然:“云深不知处有宵禁的,你在哪里见的他?我怎么不知道?”
魏无羡指:“那里。”
他指的是一处高高的墙檐。】
这墙,魏无忧去参观过,以爬墙的形式。
“父亲对爹爹一见钟情的地方!”
她很执着于此。
非常自然地忽略旁人的眼光,蓝忘机反驳,“并非。”
在第一次得知这墙檐上的故事时,魏无忧就问过这个问题。
“父亲和爹爹是……一见钟情吗?”
当时,魏无羡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不是,我和你父亲啊,是日久生情噢。”用手肘怼了怼蓝忘机,“蓝湛,是不是?日~久生情噢。”
该反驳吗?
可是,似乎反驳不了。
确实就是,“日久生情。”
父女俩的对话,在座的无人能懂其中深意。他们只对这墙檐隐藏的事情很感兴趣。
不过其实,文字运用的博大精深,魏无忧这个小丫头还参透不了。
【魏无羡道:“‘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天子笑好喝吗?”
由于出逃买酒的时候被蓝忘机半途拦截,魏无忧至今不知道她爹爹时常念叨的酒,是什么滋味。
“不知。”
“嗯?父亲没有喝过吗?”
骗人!绝对喝过!
“喝过。”
咦?
“那,那为什么说……”
“不知,便是不知。”
天子笑,好喝么?
蓝忘机是真的不知道。如何算得好喝,如何算得不好喝?说这酒到底有没有魏无羡说的那么好,蓝忘机也不知道。真要让他数一个好出来,大抵是,让他又看见了肆意的魏婴。
【“当着他的面喝的。我说:‘好吧,云深不知处内禁酒,那我不进去,站在墙上喝,不算破禁吧’。就当着他的面一口喝干净了。”】
小辈们都惊了。
“原来,现在的前辈已经……”
“已经很收敛了?”
“拜托,哪里收敛了?明明是变本加厉好不好?就仗着含光君掌罚呗。”
不过反正,无论是收敛了还是变本加厉了,这些事情,他们是做不出来的。
也许再过个几年,魏无忧能做出来也说不定。
从未听闻过的这一爹爹的往事,让魏无忧满眼都是崇拜。
“哎哟!”赶紧拿小手捂住了头顶,“父亲,你打我做什么啊?”
好歹是自己养大的闺女,这小脑瓜子里想什么,蓝忘机能不知道?
“莫学他。”
还能如何?
认怂。
“好嘛,羡儿知道了。”
【蓝启仁道:“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第四条。”
魏无羡道:“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蓝忘机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然而眉宇微蹙,神色甚是冷淡。蓝启仁胡子都抖了起来,喝道:“不知天高地厚!”
兰室内众人大惊,蓝启仁霍然起身:“伏魔降妖、除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魏无羡道:“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堵,岂非下策……”蓝启仁一本书摔过来,他一闪错身躲开,面不改色,口里继续胡说八道:“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又是一本书飞来,厉声道:“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魏无羡边躲边道:“尚未想到!”
蓝启仁大怒:“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就留你不得了。滚!”
魏无羡求之不得,连忙滚了。】
“其实,这魏无羡,当真聪慧过人。只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者,其性必恶。
修士话不说完。他才不惜魏无羡,只是顾虑着这些仙门修士。此话出口,在座的便算是得罪了个遍。
对此最深有感触的,还是蓝启仁。他当时怒极了,却不想一语成谶。长叹口气,“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度化无用啊。”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魏无忧闭着眼睛想,习惯性伸去抓头发的手被蓝忘机握住,睁了眼睛,小丫头苦恼的看不出蓝忘机所想,瞄了眼温宁,“其实,爹爹所说,虽然惊世骇俗,可是当初先祖练剑修仙,难道在他人眼里就不是惊世骇俗了?”
温宁回看了她,没什么情绪。
把手挣出来,“所以说白了,就是因为你们跪着,爹爹站着,所以你们容不下爹爹。”
魏无忧自幼,身边就是温宁和魏无羡,对鬼道了解熟悉得很,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无所顾忌,这些人,她早晚要得罪干净。
那只手又被蓝忘机握了回去,“羡儿。”带着严肃,好像又很无奈,但这次魏无忧觉出了肯定。
“天地当中,世人之间,无人容下他,我容得。”
好吧,魏无忧默了,也够了。
真想让爹爹也听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