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等到明年下雪,我就回来了。还在这亭里,等我!”
宋君在一个下雪的日子同我告别,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小亭。就此我与他一年未见了。
早晨,我被妈妈的叫唤声吵醒:“……女儿啊,下雪了哎,外面全是雪……”我猛然一惊——我等待这下雪的日子已经很久了,终于,是我要与他相见的时候了吗?
前些日子的来信,他已告诉我他就要回来了,当然,他没有告诉我确切的日子,他喜欢浪漫,我也一样,只是约好在被白雪覆盖的早晨,九点,在小亭相见。
我愿意等他。
我打理好自己,迎着小雪,去向小亭。
真是美丽啊!天地真的是一片银白,安静地连鸟鸣也没有。丝丝缕缕落下的雪花触肤即化。太阳不见,地上的一切却都有些发亮。
站在亭中,八点。
我只是站在那儿,看着眼前的雪景:那白色的树,白色的屋,白色的湖……
可能因为心中欢喜,等待的过程让我并不觉得漫长,似乎只是一个恍惚,就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在远处白茫茫的雪的树影中,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我的心突然在心房猛然一跳,我已然能听见胸口“咚咚”的声音。身影一拐,我的目光可以径直看到他了。
可他并不是宋君。
一身黑衣,双手插在兜里,身材瘦高,皮肤在雪中也显得白,而脸色却像春天的桃花。眼睛是含笑的,明亮,清透。
我慌忙将头扭过,我认错了人。我的心依然“怦怦”直跳。
我倾耳,听到他略急促的脚步在亭口放缓,一下没了声音,莫过于两三秒,又听到他的脚步声了——然而不是远离,是靠近。
“真美的雪景啊!”男人在我身旁站定,自言自语道。
我略将头偏向他,轻轻看了一眼:“是啊,真美。”
男人也是美的,鼻梁高挺,睫毛欣长,在那之间的一双眼更是迷人,真是含着笑的!
他看了一下手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白色世界。
雪花仍在飘落,轻柔抚摸着万物。湖面一片茫茫,白雪未将冰盖住,蓝莹莹的冰面像极了童话里的舞场。
我们就这么站着,看着景色,听着,彼此的心跳。
他终究还是说话了:
“雪真是神奇啊,一点点温暖就能让它融化,可你看,在阳光下,它们是那么柔美!不是么?”
我并没有回应,心里却暗暗思忖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本来是没有颜色的,可你看,聚在一起又是这样白。”他继续道。
我转头看他,看着他那双眼,报以一个轻声的“是啊”和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男人给了我一个甜甜的笑,眼里跳着喜悦的光:“这儿太美啦!”
我笑,点了点头,轻轻吸了口气,还是看着眼前的雪景,但脑子里却满是男人那笑容,那会笑的眼。
男人看了一下手表,不说话了,静静站在那儿。
一阵长长的沉默,我感到我的心跳动地还是那么厉害,但已是另一种频率,这种频率,我已一年没有感受到了。
雪渐渐停了,白色的世界中宛如只存在我和他两个人,站在这亭中。
他又看了一下手表,将身子完全地转向我,说:“明早,你还会来么?在这儿看雪?”
我想回避他的目光,但却又被牢牢锁住。似是本能一般,我答了一个轻声的“嗯”。
他笑露贝齿,理了理头发,轻呼一口气,说道:“那么,再见了,明天,明天见!”
“再见。”我也回以笑容,一个软绵绵的回答。
我看着他走远,走远。
这场景一下让我与一年前的景象相重合。我想到宋君,连忙看表:
快十点了。
我知道宋君向来准时,看来今天,他不能给我浪漫了。
但我的心里突然掠过一丝愧疚与不安,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这种情绪从心中散去。
我默默往回走,无意再看雪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到了九点,我也没去。
我并不是怕等。
只是害怕,在亭中,遇见两个看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