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想念的人,无须多想,就是我的爷爷和奶奶,没有之一。之所以这么决绝,我后来也反思过,这可能和我的生活经历有关。
从出生到小学2年级,一直都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准确地说是生活在一个房间。尽管在一个大院子里,但父母亲的房间,基本是不去的。实际上这也很好理解,长子的待遇,哪有长孙的待遇高嘛。
小学三年级随父母搬家,去了父亲所在工厂的生活区,但是每周回爷爷奶奶家,那是雷打不动的规定动作,四个字:风雨无阻。好在公交车两头的站点都很方便,可以用出门就是车站形容,一直到初中以后,自己可以骑着自行车来回往返。
现在回头看,这是我一生之中,在父母家住的最久的一次,粗算起来,7年。之后还有一次,因为生病住院,后在家修养常住,也就大半年吧。从此以后,在家住,没有超过一周的。
想起来也是命中注定吧,初中毕业后的所有日子,都是和爷爷奶奶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我们祖孙三人组成的家,就没有再断开过。上中专到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工作后参加自学考试……差不多10年吧,一切一切,都是在这个家完成的。
后来工作关系调整,距离爷爷奶奶家其实更远了,距离父亲家反而更近了(公交车可能也就5站路吧),但是却很少很少回去。或者住在工作的酒店,或者是回距离更远的爷爷那,因为在心里,哪里才是家。
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父亲辈的叔叔姑姑们,一共6个,再带上婶婶或姑丈、孩子,都回来一起过节,家里热闹自然不在话下,这个情景,我想大家脑补就足够了吧。反正大大小小十几号人,就凑一个屋子里闹腾。
这时候,我这个长孙的优越感,就完全体现出来了。举两个例子吧:
第一个,这个说起来,其实也是不懂事。一大家子人坐一起吃饭,第一碗饭出来,肯定是端给爷爷的,这没毛病。但是呢,因为奶奶这时候还在厨房里主持工作,所以第二碗饭出来,在我爷爷的明确授意下,就给了我。我老爸即使也是长子长孙,可是现管的是我爷爷,下面全是儿子,谁也没办法。我呢,接过来就吃,也是毫不客气。
第二个,就更有意思了,明显“以小欺大”的经典案例。我们三个兄弟和叔叔们猜拳喝酒,赢了自然是一番欢呼,盯着叔叔们杯底朝上,滴酒不剩才甘心。问题是,我们都是新手啊,猜拳哪里是老江湖叔叔们的对手。
其实也好办,输了就和爷爷说:爷爷,你儿子耍赖,欺负你孙子,你给评个理。这个理还用评吗,老爷子本来就高兴,自然是袒护三个孙子啊。于是,对着猜拳的叔叔脸一板,干脆利落地说:喝了。于是,叔叔就只能苦着脸,一仰脖子,干了。
其实在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终生遗憾。记得有一次,也忘记什么事了,心情很不美丽。恰好奶奶也有事和我说,结果被我怼了一句。奶奶说:你朝我发脾气?结果我脑回路严重故障,想都没想,直接回一句:发脾气怎么了?
奶奶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其实从奶奶看我的那一眼,我就后悔了,这是养我长大的人啊,陪着我的时间,比我父亲母亲都多得多。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那句“对不起”一直没有讲出来。
奶奶的身体慢慢的也不好了,看着她在病床上,日渐消瘦,心里真是不好受。奶奶走的时候,我们几个孙子,还好都在老家,外地的叔叔们也都陆续赶了回来,家里地方小,我们就守在楼下车里,直到我二叔叫我们上去,要我们每个人和奶奶说句话。
蹲在奶奶床前,手握着奶奶的干瘪的手,眼泪控制不住,我知道啊,这句话,就意味着是最后的一句话,说完就可能是阴阳两隔……奶奶还是走了。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遗憾没有,我的遗憾注定无法兑现。
爷爷过世的时候,我没在老家,老爸知道我在外地,参加一个很重要的面试,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等我参加完全部活动,我打电话回家,才知道这个噩耗。流着泪和两个同学吃完饭,赶着点坐飞机回家。可是再快的飞机,也不能让时光倒流。
跪在爷爷灵前,心中充满悔恨,为什么就我在外出的时候呢?全部的回忆一股脑涌起来,万语千言,千言万语,如今都已经没人有可以诉说了。我的爷爷啊,你怎么就不能等我一下呢?
后来我妈对我四叔说,我从外地赶回,走进灵棚前,看着她和我老爸的眼神,让她感到恐惧,因为他们知道没有及时告诉我爷爷的噩耗,会让我有多愤怒,因为他们更知道我和爷爷的感情,有多深厚。
爷爷奶奶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当年耍赖皮的小家伙们,也都长大了。只是对于我,时间越久,反而越是容易想起爷爷奶奶,想起他们的疼爱,想起他们的偏袒,每次想起我对奶奶没有说出的那句“对不起”,即使今天,依然觉得心如刀绞,悔不当初。
爷爷奶奶,我最想念的人啊,你们在我心里,依旧音容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