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走到清月殿的时候 以进深夜,站在殿门口看着屋子里的人路遥心里说不出的愧疚。宁远坐在桌前单手撑着头楞楞出神,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全都凉了。
深吸几口气,脸上扯出一个不算牵强的笑容。路遥跨进了门槛:“阿远。”
宁远:“回来了?饿不饿,我让人去热热饭菜。”
说完宁远就要起身去叫丫鬟收拾桌子。路遥一把拉住宁远,淡笑着摇摇头:“阿远,我不饿,你别忙了。桌子让阿七去收拾就好了。”
将宁远拉到内阁坐下,路遥欲言又止:“阿远,我……你……如果……”
“皇兄和你说什么了?”
“今天……求亲使来了。”
“这件事,我知道的。”
“阿远,我带你走好不好?”路遥有些激动握住了宁远的手,脸上多了一丝恳求。
宁远忽然扭头苦笑一声:“往哪儿走啊。”眼睛里多了一层薄雾。
“去雪国的路上要途径妖人谷,妖人谷里妖人众多,谁能知道迎亲队是谁杀的呢?我的大军驻地离妖人谷不到十里。我们……”
“路遥。”
宁远打断了路遥没说完的话,低下头看着路遥的手。手里反复摸着路遥手上的老茧。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可我们走了,这宁海国满城的百姓该怎么办呢?”
路遥哑然。
沉默片刻。宁远抬头释然一笑,笑容有些牵强无力:“我是公主,代国和亲是我的职责,更是我的宿命。”
平常宁远的笑容很好看,她一笑起来好像就有一股清流流进心脾。可今天,路遥却越看越觉得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难过。
路遥用力握了握宁远的手,力度不算大,只是掌心的触感悄悄在抚摸着路遥的心。拇指轻轻的摩擦着宁远的手背。她的手很细腻,像丝绸般光滑。宁远的手很小巧,路遥很轻松的就全部握在了掌心。
看着窗外高高挂起的月亮,皎洁的月光如雪般的洒落在黑夜上。像是在天空挂起了一颗夜明珠。路遥长叹了一口气:“很晚了,阿远,快歇息吧。”
宁远没有搭话,嘟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路遥。手掌紧紧的反握住路遥的手。
路遥抽出手,一把将宁远揽进怀里,宠溺的抚摸着宁远后背的青丝。无奈的笑着:“放心,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宁远这才点点头,乖乖的爬上了床。
路遥席地坐在了床头,手里还握着宁远的手不肯放开。看着床头跳动的烛光,路遥忽然想起刚刚宁远说的那句“我们走了,这宁海国的百姓该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
她,她的父亲。宁远,宁樊。他们这一生注定要为国为民而活。她又怎么能让无辜的百姓去承担她犯下的错。
脑海里又浮现出将士们的脸庞,如果路遥一旦走了,全军上下都要被牵连。他们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许多人还尚未成家。
路遥叹息着闭上眼,扬起头,将头轻轻靠在了床栏上。
三日后,公主出嫁,满城随处可见的红绸带。城门上挂着的几个大红灯笼格外耀眼。
路遥在兵库清点兵马和随行人员。一旁的宫人们进进出出的帮忙搬着嫁妆,每个人的脸上的乐开了花,腰上都多加了一根红腰带。
路遥双手环抱在胸前,身子微微靠在一旁的海棠树上。表情木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一阵风吹起,头上的深蓝色发带随风而起,两根发带随着风在身后胡乱飞扬。风过,发带又随意的搭在路遥单薄的肩膀上。
阿七抱着盔甲从宫外匆匆赶来,走到路遥身后几步之遥却停了下来。看着路遥单薄的身影,阿七不知该说什么好。别人不是红腰带就是红发带,总之都很喜庆。可只有路遥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袭深蓝,就连平时盔甲上的大红披风也被刻意吩咐换成了墨黑。
阿七慢步走到路遥身后,小声的说着:“少主,吉时快到了。换上盔甲该出发了。”
路遥没有理会阿七,任是看着士兵身上的红腰带出神。
“少主,少主?” 阿七随着又轻唤了两声。
路遥回过头,有些不耐烦的接过盔甲自己穿了起来。阿七不敢懈怠,将包袱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拿起披风就给路遥往身上系。
路遥低着头系着腕带,将护甲紧紧的绑在手腕上又仔细的打着结。两只手都绑上了护甲,路遥一只手握住手腕,一只手轻轻转动试试松紧。“我的短剑呢?”路遥问着。
“在这呢。”阿七从包袱下面拿出一对精致的银剑和一个装着一把铁伞的铁筒。
将短剑别在腰间,把铁筒背在肩上。路遥走进车队作最后的检查。
巡视一圈确认无异后,路遥走到车队前面。骑上马就往城南正门去——按照规矩,宁远得从正南门走出来,走上马车。
五月的太阳有些毒辣,尽管道路两旁依稀落着海棠树,可焦灼的阳光依然照得人睁不开眼。
文武百官已经在正南门等候多时,每个人都被晒得大汗淋漓可还是没人敢懈怠,任是规矩的站在大门两侧。
求亲使的队伍站在百官中央,为首的是那天和路遥一同觐见宁樊的荆轲。
荆轲还是一身的大红色求亲服,看见路遥和送亲队伍走过来,礼貌的上前作辑:“路将军。”
路遥淡淡一笑点头示意。拉转马头带着送亲队站在了求亲使后面。
“国主到。”
路遥刚刚站定,随后就听见了赵洛的声音。国主到了,谁都不敢有所松懈。路遥率先跳下马,站在队伍首位和文武百官并列站好。
宁樊还是一如既往的正黄色龙袍,旁边站着的还有一身嫁衣的宁远。宁远一身正红色凤袍,头上的凤冠垂到了后脑,如墨的长发散落在肩上。手上绣满杜丹的阁扇将脸遮去了大半,阁扇后面娇艳欲滴的朱唇若隐若现。浓妆出阁的宁远美到了极致,连路遥都看得有些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