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再来到10号街坊,这里已经被圈起来当作景点了,连同附近的其他街坊以及厂房。我现在可以随时走进任何一家酒吧,也可以和不认识的人随意搭讪,但这一切在十年前都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那年我刚上初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丽景门了,我经常爬上城楼俯瞰老城,青石板铺就的网格状街道蔓延至它的角角落落,黛色的瓦片密匝匝的覆盖在网格中间,还能看到远处的鼓楼,它颤巍巍的立在那里。我时常惊叹自己竟然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十几年,而以后可能还要生活好久。于是我转身往西看,中州路从九龙鼎笔直地延伸至远方,在遥远的地方转了个弯。我问过其他同学,他们说那里是王城公园。那转弯之后呢?同学表示他也没去过。
清明节,刚下过雨,我站在城楼上往西看,整个洛城仿佛笼罩在薄雾中。从九龙鼎过去的电车发出摩擦电缆的声响,我看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径直走到车站。由于是节假日,乘车的人并不多,我诚惶诚恐的坐上了电车,局促不安的我紧盯着路边的店铺。中州路的风景很好看,高大的道旁树不时抛出几颗水珠来,不时打在我脸上,告诉我清醒点,而没过多久我也被司机抛下了电车,这一站是王城公园。
王城公园是牡丹花会的会场之一,参观的游客很多,也有学校和单位组织的小团体。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也不知道混进了哪个学校的队伍。
“你是哪个班级的?”一个女生的声音突然闯进我的耳朵。
“我?我是××中学的。”
“你是找不到你们学校的队伍了吗?”她问。
“是啊。”我只能将错就错。
“要不我给我们老师说一下吧。”她转身去找老师。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拉住她。
“可是我们要进去参观了,要不然这样,你和我们一块好了。”
那个上午我们谈了好多,她说的是普通话,我知道她是涧西区的,那里都是从天南海北来的知识分子,他们有文化有素质。她谈起了10号街坊,那是她的家,一个大院里住的都是她父母单位的同事。出了大院,附近有大学、工厂,大家都在那里工作生活。她谈起她的钢琴,还伸出手指让我看她的指尖,笑着说她的母亲喜欢苏联的歌曲,而父亲会手风琴。她又谈起她的梦想,她要去很远的地方读大学。我问她是不是清华北大,她说比那还要远。
我说的是方言,她表示能听明白,我还是刻意的纠正读音,以至于变得我自己也听不明白了。我说我住在老城区,那里都是洛城的老居民,做着小本买卖,平淡闲适。老城的街道是青石板铺的,两旁的小吃店很多,街坊邻居都认识,有时候买碗汤店家还会多送一个饼。我谈起我的MP3,里面存了周杰伦的好多歌。我还有掌上游戏机,里面的小游戏都刷到了很高的分数。
我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咯咯的笑起来,她说有空了一定要带我去看看她的10号街坊,又笑着说以后要去老城看看青石板的街道。
中午我在商店里买了一瓶海碧,冰镇的。一个人坐在10号街坊门口,红色的房子整齐地围成天井,一排排窗户不知道哪一个属于她,我想听听钢琴声,或者是什么手风琴和苏联的歌曲,但是很明显没有。门卫死盯着我,生怕我从兜里掏出个什么炸弹的遥控器似的。然而我掏出了MP3,带上耳机,周杰伦的歌窜进大脑里,我一边随着节奏抖着身体一边喝完了一瓶汽水,好像很酷的样子。打了个嗝,好爽。